衍庆巷中,秦国皇室的府邸里,秦国虽然比明齐要好上一些,却也不及大凉财大气粗,将一条街的宅子都买了下来。挨近街口的位置,却刻意被睿王府拉开了一段距离。
明安公主坐在屋中,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精致的点心花茶,却是一点儿心情也没有,眉宇间都带着郁燥。今日一连好几个丫鬟都被明安公主无缘无故的骂了,也不知明安公主这是犯了什么冲。
“谢长武那头还没消息么?”明安公主问手下人。
那人摇了摇头。
“砰”的一声,明安公主猛地将面前的杯盏摔在地上,怒道:“废物!”
周围的人已经习惯了明安公主这样骄狂的性子,俱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明安公主似乎觉得十分烦闷,干脆起身走出屋,往院子里走去。
谢长武和谢长朝也不知是怎么办事的,当日明明都已经将沈妙从沈家人手里劫了出来,却是迟迟不动手,到了最后,沈妙竟然安然无恙的回到了沈宅。得知沈妙回到沈宅的时候,明安公主整个人都气炸了,她立刻让人传话给谢家兄弟,欲迁怒谢家兄弟办事不利的罪名,谢长武却写信告诉她日后自有安排。明安公主一方面要提防着皇甫灏发现此事,一方面又被禁了足,即便心中再如何不甘,也只能在府里听谢长武的消息。
结果一等就是这么多日,到了眼下,她终于是按捺不住,也真的动了肝火,打算让谢家兄弟吃不了兜着走,这世上还没有办砸了她交代的事情还能好好活着的人。
正想唤人去找谢家兄弟,却见另一头下人小跑着过来,见四下无人,偷着递给明安公主一封信,道:“殿下,这是谢家二少爷送来的。”
明安公主一怔,不明白谢长武竟然还敢主动送信来,便飞快的拆开来看,待一目十行以后,面上的郁燥之色却是一扫而光,她三两下将信撕得粉碎看不出原先的面目,忽而心情有很好的对身边的宫女道:“走,陪本宫挑件光鲜亮丽的衣裳,再将匣子里的首饰全部挑出来,本宫要好好挑选一番。”
婢子们皆是有些疑惑,如今明安公主足不出户,便是打扮成天仙又给谁看?况且……。为何要打扮?
虽然心中疑惑,众人却也不敢招惹明安公主,便只得依言进去,好好地为明安公主梳妆打扮起来。
这一日过的分外快,仿佛时间都如同流水一般,到了夜里,冬日里本就黑的很快。何况天上又开始下起雪来,却不是小雪,雪花几乎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冬日里冷风刺骨,便是打更的都只是匆匆忙忙一走便离开。整个定京城悄无声息。
子时,万礼湖万籁俱静。
酒肆乐坊里大约还是彻夜通明,饮酒作乐,可街道上,酒楼外却是空无一人,便是花楼里的窗户也都是紧闭的——这样的深夜,风都像带着刀子,吹在人脸上疼的厉害。姑娘们也怕外头的风吹来,将温好的美酒冻结成冰,辜负了千金佳酿。
万礼湖中,那些个往日的船舫都已经停了,到了冬日,湖面结冰,压根儿都动不了。船舫被结了冰的湖水冻在水中央,看起来分外萧条。
可是今日,那被冻在水中央的船舫中却有一人。
谢长武坐在船舫中内,有些不安的搓了搓手,也许是做贼心虚,也许是谢长朝说沈信的人还在暗中查探让他觉得有些紧张,便连手炉都没有拿,更不敢点燃炉火取暖。他已经穿的十分厚重了,可临近水边本就更冷,加上这湖中船舫已经多日未有人烟,便更觉得冷风刺骨。
谢长武看了看船舫外,还未看到人的影子,心中就有些焦急。
谢长朝在信里说,约在深夜之时万礼湖的船舫中见面,说定京城处处都被人搜遍,到处都是沈信的眼线,外面更不安全,这万礼湖到了冬日却无人前来,不会有别的人看到,方是安全。介时再带几人,让明安公主亲眼见着沈妙被人侮辱,明安公主自然会心中畅快。而湖面之上风大,离湖面最近的酒楼也是窗门紧闭,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头的动静,天时地利人和,万无一失。
谢长武便是心中有些不愿意,可谢长朝都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了,谢长武便也只能接受。只是眼见着临近子时,却还未见人前来,不免有些焦急。
正想着,却听到外头似乎有轻微的动静,谢长武心中一惊,随即有些欣喜的撩开船上窗户,果然见远处隐隐约约似乎有个身影前来,背上还背着什么人。谢长武想着,定是谢长朝背着沈妙来了,便松了口气,走到船头去接。
那人越走越近,待走的近了,谢长武觉出些不对劲,谢长朝个子不比此人高大,身形不像。他心中不安,正想要往后退去,却见对方点燃个火折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谢长武,你在搞什么!”
谢长武愕然看去,却见来人是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背上趴着的却是明安公主。
明安公主十分不悦。
谢长武给她的信里约在万礼湖,还是在深夜子时,秦国四季如春,她本就不习惯明齐冬日的严寒,眼下更是冻得全身都在打哆嗦。怕被皇甫灏发现,明安公主只能夜里带着自己的几个贴身暗卫悄然出门。偏偏谢长武选的地方还是画舫内,只得让一个侍卫背着她过来,别的人留在外头。明安公主本来就娇气至极,若非今日想要亲眼所见沈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好戏,也是不会如此勉强自己的。瞧见谢长武,便将一肚子气发泄出来。
谢长武道:“公主殿下怎么来了?”
“谢长武,你是疯了不成?”明安公主怒道:“不是你叫本宫过来要让本宫欣赏沈妙的丑态的么?现在说什么胡话?”
谢长武有些发懵。谢长朝的信上虽然提及要谢长武将明安公主一块儿带来欣赏,好让明安公主消气。可是谢长武自己却是多留了一个心眼,他怕中途出现什么意外将明安公主也扯了进来,只怕会坏事。况且今日之事还未万无一失,若是明安公主过来,却没能让沈妙被折辱,明安公主更加生气又该如何?因此谢长武并没有任何邀请明安公主的做法。
可明安公主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说是谢长武让她来的。谢长武的心中不知为何便生出了一股浓重的不安来。
明安公主见谢长武满脸疑惑,更加不悦,道:“谢长武,你在戏耍本宫不成?”
“臣不敢。”谢长武满头大汗,道:“只是臣真的没有给公主殿下写过信。”
明安公主闻言,怒道:“你既然没有给本宫写过信,那你就给本宫解释,眼下你为何在这里?正如信上所说,今夜你要给沈妙永生难忘的痛苦经历,那为何不告诉本宫?”
谢长武语塞,心中却暗暗惊诧。那信中竟然将他打算做的一切都写在上头,明明此事只有他和谢长朝知道。若是此信是谢长朝写给明安公主,谢长朝又为何要这么做?他只得道:“臣的确是这样想的,只是现在沈妙在舍弟手中,臣还在等舍弟前来。”
“谢长朝?”明安公主皱眉:“你们兄弟不在一处?”
谢长武不敢说出谢长朝已经失踪多日的事实,只得含糊应付道:“怕引人怀疑,三弟和臣是分开行动的。”
明安公主倒是没有怀疑,想了想,又问:“你们所说的,沈妙回了沈宅只是沈信和荣信公主一起的骗局,这可是真的?”
谢长武心中一跳,道:“正是。”其实谢长武也有几分怀疑,毕竟此事都只是谢长朝的一面之词。可现在他只能选择相信谢长朝,谢长武倒是没怀疑过自己桌上那封信有假,毕竟普天之下能临摹谢长朝字迹的人,怕是除了谢长武也没有别人了。而且兄弟二人的秘密暗号旁人也不可能知道。
明安公主搓了搓手,大约是冷的出奇,对着谢长武喝道:“谢长朝到底何时过来?”
谢长武心中有苦说不出,道:“三弟说子时前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明安公主问自己的随身侍从,侍从答道:“快要子时了。”
外头的风雪呼呼吹着,似乎可以一直冷到心里去。不知道为何,谢长武的心里突然越发的不安起来。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心跳的极快,仿佛察觉到危险来临本能的想要逃避一般。他试探的看向明安公主,问:“不如公主殿下先回去,若是有了消息,臣第二日再告诉公主殿下。”
“你当本宫耍着好玩吗?”明安公主勃然大怒:“本宫都已经亲自来了,你现在叫本宫回去,谢长武,本宫随时可以让你掉脑袋!”
明安公主如此跋扈凶悍,谢长武也只得苦笑一声,不再说话,却听得外头似乎有人的脚步声。明安公主面色一喜,道:“来了!”
二人走到船头去看,便见已经结了冰的湖面上,蓦地出现了一行黑衣人,这些黑衣人皆是从头裹到脚,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看不清楚样貌。明安公主面色稍缓,道:“倒是做的挺隐蔽。”随即目光又在这数十个人中间一扫,眉头一皱:“沈妙人呢?”
这些黑衣人皆是男子身材,并未瞧见有沈妙的踪影。明安公主不悦的回头看谢长武:“谢长朝是怎么回事?”
谢长武在看见这十来个黑衣人的时候便本能的觉得脊背发凉,这十来个人看起来都绝非善类,更何况谢长武压根儿就没在这群人中见到谢长朝。
谢长武想要逃,可是这冰天雪地里,万礼湖的湖面都结冰了,冰面上一走便是打滑,何况湖面颇大,连个遮挡的东西都没有,逃生谈何容易?见明安公主不悦,谢长武大着胆子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十来个黑衣人俱是没有说话,只是朝他们越走越近。明安公主终于意识到了不对,问谢长武:“他们不是谢长朝的人?”
谢长武心里着慌,不知如何回答明安公主的问题,只得到:“不曾见到三弟!”
明安公主道:“大胆,见了本宫还不跪下!”
那些人却都像是聋了一般,还在靠近,明安公主身边的侍从拔刀而起,冲进黑衣人中就要保护明安公主与众人厮杀。明安公主总算是看明白了,黑衣人们来者不善,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湖面外头,道:“暗卫呢?暗卫去哪里了?”
明安公主被人背进来的时候,不想被人听到同谢家兄弟的对话,因此只带了一人,可其他人也并未离开,只是离画舫还有一段距离,可眼下这么大的动静,早就应该听到赶来救援了,为何一点人声都没有?
同明安公主一样慌乱的还有谢长武,他今日亦不是一人前来的,安插的有一些手下在其余两艘船舫之中,为的就是防止中途出什么变故。可为何到了现在,却什么动静都没有,人呢?
明安公主唯一的这个侍卫很快就被黑衣人随手抛在了一边,却在微弱的火折子下,喉间血迹喷涌,竟是被一刀致命。
万礼湖面上的湖风携卷着风雪扑面而来,将人的脸割得如同刀子一般,可即便如此,明安公主和谢长武的额头上还是渗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
“你们是谁?”明安公主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恐惧,道:“本宫是大秦的公主,现在离开,本宫既往不咎,饶你们一条狗命,若是不走,日后别怪太子哥哥怪罪下来!”
谢长武一时不知道该害怕还是该大骂明安公主蠢货,明安公主竟然将自己的名讳就这么说了出来。不过转念一想,今日之事明显就是个陷阱,对方怕是早已知道了明安公主的身份,否则明安公主接到的那封信也就说不清了。
可是此时他们又能如何?谢长武心道,总不能在这里大声呼救,眼下能不能被人听到且不说,便是真的被人发现,他一个明齐的臣子,和秦国公主半夜三更来万礼湖,浑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了。
进退维谷,谢长武反倒冷静下来。他看着对方,冷笑道:“谋害一国公主,这个罪名可是不轻。阁下若是不怕死的话,大可以一试。尝尝被人追杀到天涯海角,如丧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是什么感觉。”
有谢长武说话,明安公主心中稍稍安慰,她虽然也怕,可到底仗着一国公主身份旁人不敢拿她如何。就道:“不错,本宫这样的身份,不是你们这些人能碰的起的。今日你们要是敢动本宫,来日秦国皇室定会将你们挫骨扬灰!”
“是吗?”黑衣人群中,忽然突兀响起了一个男声。
那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却仿佛冬日里温好的美酒般甘醇,让人觉得极为动听悦耳。明安公主和谢长武看去,便见黑衣人中,有一个人往前走了出来。
因着都是黑衣人,方才他们也未曾看清楚。眼下倒觉得这黑衣人和旁人有些不一样,在微弱的火折子映照下,此人的身量明显更高更挺拔一些,便是和这些黑衣人一样的装束,亦是掩饰不了骨子里的贵气逼人,仿佛一眼就能同别人辨别出来似的。
“你是谁?”明安公主怒道:“你难道不知道本宫是谁吗?本宫乃大秦的公主,本宫一声令下,就能让你们这群人全都掉了脑袋!”
闻言,那黑衣人顿了顿,却是轻轻笑起来。即便是蒙着布巾看不到对方的脸,分明他的笑声也是愉悦的,可谢长武和明安公主却似乎能隔着这布巾瞧见对方面上的嘲讽。
明安公主面色涨得通红,她还从未被人这般不放在眼里过。可是心底又有一些疑惑,总觉得这人的声音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里听过一般,怎么也想不起来。她问:“你笑什么?”
“笑你不自量力。”
“你!”明安公主大怒。
“区区秦国公主,算得了什么?”那人声音好听,话说的却恶劣:“死了,照样白骨一堆。”
“大胆!”明安公主喝道。
“本王就是大胆,你又如何?”那人不紧不慢道。
本王?明安公主一愣,电光石火间突然想到了另一人,那人亦是如此让人着迷的声音,她抬眼看去,蒙着面巾看不到人脸,露在外头的一双眼睛却是如桃花酿一般醉人,仿佛眼中都是含情的笑意,可认真去看,又尽是冷漠。
“你是……睿王殿下!”明安公主失声叫道。
睿王殿下?谢长武猛地朝黑衣人看去,他也觉得这黑衣人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大凉的睿王殿下。
黑衣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看在二人眼中便是默认的意思。谢长武犹豫了一下,问:“睿王殿下来这里,所为何事?”
便是谢长武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睿王会出现在这里,要知道睿王和他可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和明安公主似乎也没什么往来,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想干什么?
明安公主自从认出了面前人是睿王之后,方才的恐惧倒是尽数消散,转眼尽是柔情,轻声道:“睿王殿下深夜来此,所为何事呢?”
谢长武觉得明安公主是真的蠢,对方既然都杀了他们二人带来的护卫,显然便不是过来叙旧的。况且这个睿王给人的感觉极为危险,谢长武心中有些发颤。
睿王没有理会明安公主,反是看向谢长武,道:“你似乎有话要问本王?”
谢长武勉强笑道:“敢问殿下,可曾见过我三弟?”
那封信是谢长朝的字迹,来人却是睿王,莫非谢长朝落入了睿王手中?谢长朝和睿王又有什么过节?
黑衣人一笑:“见过。”
谢长武瞪大眼睛:“他……”
“被我杀了。”
此话一出,明安公主和谢长武齐齐一愣,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顿了许久,谢长武才问:“睿王殿下为何要杀我三弟?”
“他惹了不该惹的人。”
惹了不该惹的人?谢长武心中狐疑,谁,莫非是沈妙吗?谢长朝如今得罪的人便只有沈妙了。可睿王又为何要替沈妙出头,睿王和沈家私下里有什么交情?谢长武觉得自己仿佛窥见了一个惊天秘密的冰山一角,却因为看不到全貌而将自己的脑子搅得乱成一团。
“睿王殿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明安公主被对方杀了谢长朝一事激的终于清醒过来,似乎终于觉察到这夜色笼罩下的危险,她试探的开口,心却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那人的声音柔和如风,却又像是万礼湖上自长空落下的冰雪,看着美丽,却令人发寒。他道:“这样好的美景,做埋骨之地不是很好?”
谢长武道:“你为何要这么做?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不能放过我们?”明知道对方动了杀心,自己却没有退路,谢长武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大呼出声。
“无冤无仇?”对方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道:“你未免太过健忘了。”
“谢长武,这么多年,你和你愚蠢的弟弟一样不知长进。”他道。
谢长武觉得这话有些熟悉,紧接着,他就看到那黑衣人慢慢的扯下脸上蒙着的面巾来。
即使是极其微弱的火折子光芒,都不能将这人的光彩掩盖。长眉入鬓,鼻若悬胆,薄唇如往常一般带着嘲讽的笑意,一双桃花眼却好似隔了漫长的时光看过来,分明是极温和的笑意,却带着淡淡的轻蔑。
那是谢长武终其一生的噩梦。
“谢景行!”
明安公主正沉迷于这男子勾魂夺魄的容色之中,想着睿王面具下的脸果真如传言一般惊人,却被谢长朝这一声打断了思索。
谢景行?那不是临安侯府,两年前战死沙场,令人扼腕叹息的谢家嫡子吗?
“难为你还记得我。”谢景行微微一笑,那原本俊美的笑容看在谢长朝的眼中却分外可怕。他转身就要逃跑,那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本能,就像猎物遇到危险后下意识的反应,脑中不会思考这可不可以。
他的身子被人按住了,嘴巴亦是被人堵住,全身上下都动弹不得。和他同样遭遇的还有明安公主。
画舫在万礼湖的中央,深夜子时,街道上空无一人,便是远处亮着灯火的酒楼,也被笙歌曼舞淹没了这微妙的动静,就像是投了一块石子在潭水里,连水花都激不起来一朵,便慢慢的沉没下去。
谢长朝和明安公主被黑衣人们按着,眼睁睁的看着那为首之人转身走出了画舫。
即便是在冰面上,他亦是走的风姿盎然,而他的声音隔着万礼湖上漫天的大雪,如冬日的寒冰一般叫人凉到心里。
“游戏结束了。”
……
沈妙自梦中惊醒。
不知为何,今夜睡得竟是有几分烦躁,到了此刻,干脆便是醒了过来。外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想来正是深夜好眠时。
她揉了揉额心,觉得脑袋有些生疼,却是无论如何都再也睡不着了。屋中的炉火烧的很旺,她却觉得胸中有些生闷,想了想,干脆从一边拿过外裳随意披着,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想要散一散心中的闷气。
窗户被打开,窗前的大树树影婆娑,外头还在下雪,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来,有的吹到屋里去,沈妙伸出一只手,看那雪花在掌心渐渐融化。
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几分孤独。
在这样的夜里,无心睡眠,独自一人披衣看雪,实在是有几分造作。可是她的脑子里却又不由自主的想到前生的一些事情,譬如婉瑜,譬如傅明,便觉得藏匿在心里刻意被掩盖的旧时伤痕隐隐作痛起来。
一小朵花从天上坠落下来,恰好落在沈妙摊开的掌心里。沈妙一愣,借着树上挂着的风灯笼看的清楚,并非是什么雪花,而是一朵嫣红的海棠。
这季节,哪里会有什么海棠?这树也不是长海棠的啊?
沈妙下意识的抬头看去,便见那树影绰绰中,正躺着一人,双手支在脑后,如少年人一般惬意。见她看来,便微微低头,自上而下俯视沈妙,眉目英俊,笑的玩世不恭,挑眉道:“发什么呆?”
沈妙:“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景行好端端的没事跑别人家院子树上睡觉,大凉的睿王这爱好似乎也过于令人称奇。
“睡不着。”那人叹了口气,忽而从树上掠下,落到沈妙面前,隔着窗,一人在窗外,一人在窗里。他朝沈妙掌心努了努嘴:“折了支花,过来送你,又怕你睡着了,所以在树上等你醒来。”
胡言乱语,沈妙白了他一眼,却见这人虽是笑意盈盈,今日却看起来不似往日精神。
心里一动,不知为何,沈妙便脱口而出:“进来吧,屋里有剩的点心。”
------题外话------
谢哥哥一生气就去杀人灭口,好坏= ̄ω ̄=
加油!妹子在朝你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