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仕明重新回到会议室,大家的情绪似乎不似之前那么低落了,正在热烈的讨论着什么。这让萧仕明联想到了一场网球比赛。也不知道是谁说的,网球是一项多打一拍的运动。看谁能够把对手打过来的球又重新打回到对方场地上去,对手接不到球或者击球失误,那么,自己就赢了。最难熬不是对方打得好导致自己输球的时候,这种情况下即使输了也是自己技不如人,下次还有机会。最难熬的是双方势均力敌、熬耐心拼意志的时候,你没能咬住对手比他“多打一拍”,最终错失了赢的机会……看来,今天大家熬过了最难的那个阶段,又重新找到突破口了。
看见萧仕明进来,还没等他坐下,张大鹏问道:“萧队,老头儿找你什么事?”
萧仕明有些漫不经心地答道:“他说我被投诉了。”
“投诉……”张大鹏迅速离开椅背,探身向前,问:“谁?”
其他人也不说话了,朝萧仕明看齐。
“哎,小张我问你,”萧仕明道:“昨天你们准备收队的时候是不是有个记者跑到现场去了?”
“你怎么知道的?”张大鹏答道:“我们都已经上车了,看见一辆车开过来。那人大概三十多岁吧,跳下车来给我们出示了记者证,说他是沙安乡的,趁双休日回家看父母,听有人说沙场这边出事了,赶紧过来凑个热闹——哦,凑热闹是我说的……他说他一直关注这片废弃的沙场,这关系到整个沙安乡居民的生活。我听了也不好说什么,只说各有各的工作。我呢,只能给他四个字——无可奉告,大家相互理解吧……难道你被那个记者投诉?没道理呀。那人虽说看着不大机灵,为人还挺客气的,所以我们对他也挺客气的啊。”张大鹏自顾自地说着,见萧仕明没有开口,忽然想起什么来,问了句:“对了,他把这事报出来了?”说着,拿过手机打开屏保,嘴里念念有词:“他是商报的,还是……晚报的?”
这时,萧仕明才缓缓开口说道:“不用找了,报纸老头儿那儿有,待会儿感兴趣再去找来看。关于案子他知道的不多,描述的也不多,看来人还挺实诚。他报道的重点是林盛集团有责任把那片荒地的生态尽快恢复。所以,投诉我的人是死者黄影的公公、林盛集团董事长殷向阳。因为那篇报道踩到了他的尾巴了。”
张大鹏摸了摸脑袋,说:“这倒是。如果那位记者知道死者竟然是这片沙场的少奶奶,那才有的瞧呢……不过,殷向阳不是应该去找记者的麻烦吗,怎么盯上你了?”
萧仕明答道:“记者说的是事实,殷向阳能投诉他什么?就只能迁怒于我们刑警队了,殷向阳大概认为昨天那事是我们捅给报社的,即使不是,我们也没把这事按住。”
张大鹏又道:“这就是殷向阳不对了,他谁啊……萧队,他到底投诉你什么?”
萧仕明缓缓说道:“投诉我殷蒙报案当天晚上就已经找到嫌疑车辆踪迹,为什么不让沙林派出所去查,而把案子接手到刑警队。既然接手又不花精力去侦办,一个星期过去了,没有丝毫进展,还把事情捅到了媒体上,不照顾死者家人的情绪。”
张大鹏听了,立马将目光看向郭一侠。郭一侠抬起自己的眼睛和张大鹏对视片刻,开口说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你不就是想说,林沙派出所有人给殷向阳通风报信,否则,他怎么会对案情进展知道的这么清楚吗?”
“你觉得我不该这么问吗?”张大鹏反唇相讥。想了想又补充道:“消息绝对不会是从我们这儿出去的。”虽然老林、小郑、夏白都觉得张大鹏平时话太多,有点儿烦人,不过这句话说的没毛病。
“你当然可以这么问,”郭一侠从容地道:“沙林镇是林盛集团发家的地方,不仅那个废弃的沙场是它的,龙胜山庄它也是大股东。我猜测,这也是萧队把黄影失踪案接手到刑警队来的原因之一吧?因为不论是黄影还是死在龙胜山庄里的华逢春都和殷向阳的儿子殷蒙有关系。我的猜测有有道理吗,萧队?”
萧仕明点了点头,说:“有道理。”接着,他环视了一下大家,刚想开口说话,话头却被夏白接了过去:“我们刚才还在讨论来着,建议把10月12号早上的南曲河浮尸案也并入到龙胜山庄的两条命案一起查。这位殷董事长还真敢说,哦,发现嫌疑车辆踪迹就可以立马从视频里把他揪出来了吗?”一边说,还伸手指了指大屏幕。这时,萧仕明才注意到,大屏幕上是那辆挂着假车牌的雪铁龙在高速公路入口处的视频截图,吴火火的面目虽然不太清晰,可大家已经翻来覆去看很多遍了,他那身形,谁还能不认识?
就听夏白接着说道:“单只说他一路向西狂奔了两天,这么几十个小时的视频查下来,机器都得死机,更别说人了。这个吴火火一头扎进X省,那就更是大海捞针了。如果不是咱在N市蹲了一个星期,知道吴火火挂的是一块假车牌,咱们上哪儿找他去?殷向阳知道什么,还我们都没做?”
萧仕明把夏白后半段话的牢骚砍掉不提,只说:“你们还真有先见之明呵,老头儿也是这么说的——把三个案件合并为‘10.12案’,就这么定了吧。那么,你们刚才还有什么进展?”
老林应道:“我们刚才合计着,是不是把吴火火列为网上通缉的犯罪嫌疑人?还有,X省今天已经把吴火火挂的那副车牌的真实信息给发过来了,我们想是不是过去两个人到X省追查吴火火的行踪?”
萧仕明沉吟。夏白接着说道:“吴火火牵涉到两条人命,是这个案子里的关键人物。还有,任由他广阔天地的闯荡,还会危及其他人的安全。如果他落网了,10.12案的一部分真相便可大白,从某种程度上也可以帮助梳理华逢春案里复杂的人际关系。即使最后查明吴火火只是激情犯罪,此前与黄影没有任何关系,也不认识与华逢春有关联的任何人,至少也是一种排除,让咱们把精力集中在有价值的线索上。”
“是啊,”萧仕明道:“小夏你刚才说的让何念自己开口说出真相,看上去根本行不通……”看着夏白严肃的神情,萧仕明又补充道:“不过,恐怕也是目前唯一的法子。”
老林笑道:“谁说不是呢?我们也可以简单粗暴的把何念传唤到这儿来,仔细审上她几天。结果大概就如萧队所料,何念觉得自己只是好心关心华逢春,不知道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这也许是真相,也许不是,反正我们的责任也尽到了。何念可以请个好律师,替自己做无罪辩护,大不了赔点钱给华逢春的家人。可就像……”老林看见郑思斯张口想要说话,便抬手往下一压,示意她听自己把话说完,然后接着道:“小郑刚才说的那样,华逢春她妈拿到了女儿留下的巨款,不一定有兴趣跟何念死磕,这事很可能就不了了之。”
张大鹏点着头,说:“这样的话,我们也不用费那个心思,只要把吴火火抓回来,10月12日一天内发生的三起命案就成功告破,皆大欢喜。”
“就是不知道华逢春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郑思斯抓住机会开口说道,声音里透着郁闷。
夏白有些好奇,自己出差一个星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郑思斯如此在乎华逢春的案子,便问了句:“你见过这个华逢春?”
郑思斯没好气地道:“我见过她妈。”
这时,就听郭一侠说:“我是在华逢春死了以后才到的现场。但是,既然遇上了,查找真相不就是我们的工作吗?”想了想,又道:“既然我选择干这个,我还是尊重自己的选择……这也是对死者的尊重。”
“说的没错。”夏白点着头,道:“谁让咱们干这个啊。”
“咳……”萧仕明清了清嗓子,见大家都望向他,遂道:“这样,我们兵分两路。小张和小夏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就动身去X省。有什么情况,需要什么协助直接跟小郑联系。”
“得嘞,我家夏大胆算是彻底不会认我了。”大概是坐的时间太长,夏白伸直双腿,双手使劲向上伸了个懒腰,顺势把手放在脑后。
张大鹏建议道:“如果要尽可能快的找到吴火火的下落,是不是再去个人,当地同行配合我们拉网排查的时候,可以分头行动,还可以有人守在办公室汇总和筛选信息。”
“那……”萧仕明看着老林。
忽然,郭一侠道:“我去吧,我刚入伍就是在X省。”
老林忙道:“还是我去吧,你的腰不是受过伤吗?”
郭一侠说:“林哥你这就见外了,我早恢复了,昨天还和小张约着一起打网球的。你孩子不是病了吗?再说,涉及到华逢春的事情这么复杂,姜还是老的辣啊。”
老林向郭一侠一抱拳,说了声:“谢了。”
怎么,老林的孩子病了?其实,萧仕明是准备让郭一侠留下的,主要是因为从第一次审讯开始他就一直参与,见过所有嫌疑人。其次,也确实是从他的腰伤考虑——不能让老郭担心……原来老林的孩子病了……于是,萧仕明宣布道:“就这么定吧。小张、小夏、小郭,明天一早就动身去X省。老林,明天咱们就传唤何念,看看她是不是真如我们所料。小郑,赶快把‘10.12案’的会议纪要整理出来,下班前给张局送一份过去。对了,明天通知冯胜兰,可以来认领她女儿华逢春的遗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