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信阳城,就听闻夫人适才舌战镇远侯,令其退兵三里,大有当年百里府老太君的风采。”王潮一见面就毫不吝啬地朗声赞道。
诺雅张望左右,见已经有人注意到这里,知道此地不宜说话,重新寻个僻静处,命冰魄与元宝警戒,方才急切开口:“你如何也来了此地,有何要事?”
王潮也不啰嗦,径直开门见山:“正是为了九爷之事而来。”
诺雅心里猛然升腾起希望,一把捉住了他的手:“你们有他的消息?他如今怎样了?”
王潮安慰道:“夫人莫急,九爷如今安然无恙。”
好不容易有了百里九的消息,诺雅怎能不急?她松开手,焦灼追问:“我听说他如今已经昏迷不醒,如何还能说安然无恙?”
“九爷如今由镇远侯的神机营专门负责看守,外人根本无法靠近。但我们的人听他们一起的士兵里,有云南本地的苗人,说九爷压根不是生了什么重病,而是中了苗疆的一种蛊,所以才会晕晕沉沉,整个人也如痴傻一般,神志不清。”
诺雅对于苗疆的蛊毒仍旧心有余悸,闻言色变:“蛊?他们怎么这样歹毒?”
“夫人稍安勿躁,这只是寻常医蛊,平日靠药物维持,停药症状即可减轻,对身体无大碍,并不难解。如今主要问题是,我得到消息,镇远侯的后备两万大军最迟夜间即可抵达信阳城,我们可有几分胜算?”
诺雅摇头苦笑一声:“我那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实则我仅调集了三千驻军过来。现在河南郡守正在想办法调集兵马,但是不太乐观,河南郡因为比邻京城,根本无兵可调。”
王潮点点头,似乎是在预料之中:“朝中三皇子耳目灵通,所以皇上根本不敢提前调集军队。而且,我们也委实没有想到九爷竟然会这样迅速就采取了行动,事发突然,措手不及。如今范世谋已降,二皇子在朝中定然已经采取了清缴行动,大军不日即可抵达,我们现今只能尽量拖延时间。”
冰魄与元宝也听到了两人谈话,插嘴问:“那你的人可知道九爷如今被关押在哪里?若是有九爷压阵,绝对不成问题。”
王潮摇摇头:“暂时具体位置还没有探听到。听说除了神机营的人,安平郡主也日夜看守,形影不离。”
“果真是还没有死心!”诺雅恨恨地想,当初果真是便宜了她,留下今日后患无穷。
她转身就走,王潮眼疾手快,身形一晃,上前拦住了。
“夫人去哪?”
“自然是闯进他镇远侯大营,将百里九救出来。”
那个不要脸的安平竟然天天跟阿九同床共枕,简直无法忍受,她觊觎阿九日久,如今得偿所愿,还不知道偷偷占了多少便宜,吃了阿九多少豆腐。就像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糕点被别人咬了一口,不,是舔了一口,她一刻钟都不能忍受。
“夫人,暂且不说,那镇远侯兵营千军万马,九爷又昏迷不醒,你单枪匹马,根本救不出九爷。姑且就算是能救出来,你想过后果吗?镇远侯没有了可以对抗你和百里老将军的依仗,恼羞成怒,他是否还能沉得住气,继续按兵不动?我们能否抵挡?如今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呐!”
“打就打,大不了拼了性命!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阿九在他们手里不闻不问。就算是救不出阿九,我一剑杀了她安平也是够本。”
冰魄伸臂就拦住了她的去路:“若是如此,九爷还费尽心思,让我把你救出来做什么?”
元宝附和道:“若是一家三口落在他们手里,让老将军情何以堪?开城投降吗?再说,你一走,此地群龙无首,官府里又有反军的探子,正巴不得大乱,你就不顾河南郡万千百姓的死活了吗?”
诺雅想说,别人的死活关我屁事,想想有损百里府的英名,只能咽了下去,将浑身的怒气生生憋回来,又无处发泄,气得恨不能将城墙上的砖抠下两块来,捏个粉碎。
“即便我留在这里又如何?我不懂带兵,不懂打仗,将这责任堆在我的身上算什么?”
暴怒中的诺雅很可怕,元宝识相地缩在冰魄身后,小声嘀咕:“可你是我们的主心骨,是镇远侯的忌惮。再说,若是非要去的话,倒还不如让我和冰魄去,我们力气大,能扛得动九爷。”
元宝不过是一句无心之言,却令诺雅眼前一亮,上下打量冰魄,眸中闪现出希望来。
冰魄立即心领神会,仰首挺胸,向诺雅请命道:“元宝说的对,就让我去吧!”
诺雅略一犹豫:“这样凶险,你怕不怕?”
“夫人看不起冰魄?”
轻描淡写一句话,却含着无畏的决心和勇气。
“夫人,不可!望以大局为重。”王潮再次出言拦阻:“援军到来之前,不可以轻易打草惊蛇。”
诺雅转身面对他,斩钉截铁地道:“冰魄必须去!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要想方设法把冰魄送进镇远侯的军营。只有冰魄守在阿九身边,保护他的安全,我才能够放心。”
王潮颇为难:“镇远侯军纪颇严,如今又是非常时期,大家都警惕,谈何容易?”
“我不管,哪怕是让冰魄取而代之,替代你的人位置。我可以找人为冰魄易容。”
王潮低头沉默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来,沉声道:“好!我就冒险一试,一切由我来安排,今夜子时,镇远侯大营营东,自然有人接应。你的新身份,十三分队小队长韩功。”
当下将此人背景及特征,性格特点等简单地同冰魄讲了,冰魄满心欢喜,暗记在心。
此行凶险万分,而且责任重大,诺雅真恨不能取而代之,可是又不能,拍拍冰魄的肩膀,郑重道:“若是有机会同那安平交手,千万不要因为她是个女人就手下留情,记得替我多抽她几个耳光,”
冰魄也一本正经地点头:“你的和九爷,一共两份,我都抽了。”
元宝也踮脚拍拍他的肩膀,老气横秋地叮嘱道:“长点心吧,啊?”
冰魄一巴掌抡过去:“你就一边眼馋去吧。”
元宝躲闪开,努力缩缩肚子,不屑地撇嘴:“若不是宝爷我这体型特殊了点,你以为夫人会让你个呆头呆脑的木头去?”
冰魄哼了一声:“让你去做甚,除了挨打,你还能做什么?”
“做事情要靠脑子,尤其是这种时候,不是比拳头蛮干,自己多长点心眼。”
两人斗嘴是斗嘴,冰魄知道元宝的好意,立即忙碌着联络精通易容术的杀手,准备潜伏进镇远侯大营。
冰魄一走,诺雅又少了一个可以依仗的助手,此时已经是赶鸭子上架,她不得不担负起了守城的责任。她向展青讨要了一份河南郡军事地图,同元宝,以及跟随自己一同过来的驻军首领一起,商议城墙驻防。
中间不断有河南郡守调集来的各路人马陆续杂沓而至,展青负责将他们编制,安排值守。人数不多,来自于各个衙门及营地,可谓良莠不齐,难免杂乱,而且人心涣散。
诺雅简单询问了几位带兵头领的职位及本事,官职大小她不懂,主要看重本领,根据他们的特长分配职务,有过战场实战指挥经验的留下负责指挥防守,满口之乎者也,滥竽充数的负责后勤补给,安抚城中百姓,鼓舞士气。
总共统计下来,也不过是八、九千人手,在人数上,勉强同镇远侯现在的大军抗衡。
不过,这些年来,百里府镇守边关,国泰民安,这些兵将平素疏于管理,也极少操练,只是耀武扬威地装个样子,没有几个真正征战过沙场,手中兵器都生锈了。他们看起来懒懒散散,似乎一阵风都能吹倒,全是一盘散沙。诺雅担心到紧要关头,大敌气势汹汹地攻上来,怕是全都懵了,瞬间作鸟兽散。
而镇远侯的兵马则恰恰相反,云南边境多战乱,士兵都是真刀实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经过千锤百炼,个个悍不畏死,勇往直前,仅仅只是在士气上,自己也输了。
河南郡守借口四处调兵,早就逃之夭夭, 不见了踪影,也是贪生怕死之辈,指望不得。
唯独守城将领展青对于此地情况比较熟悉,就暂时跟随在诺雅跟前,带领诺雅四处巡查四周环境。
诺雅此时方深知“生于忧患 死于安乐”的意思,朝廷给地方守军配备的武器及设备不少,有些还相当精良。但是因为大楚数十年来没有大型内部战争,所以一些设备已经荒废了。就连投石机上都生了蘑菇,更不消说那些精妙的连环弓弩,损坏的有十之六、七。
士兵平日松懈,极少演练,兵器库里堆满了废弃的箭羽与长矛,刀剑,锈迹斑斑,上面被蛛网尘封了。另外还堆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打仗备下的石灰粉,桐油,有些石灰粉已经受潮结块。
再修缮那些弓弩已经是来不及,身后的元宝忍不住感叹:“若是官洛那小子在这里就好了,三两下鼓捣出一样厉害的武器,绝对够镇远侯喝一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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