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宗训竟然这般大了。”
到底是后周灭亡了七年多,杨廷璋很快就转变了心态,望向郭宗训的目光,多了几分慈爱。
他也感同身受。
回想起后周灭亡时的愤怒,以及赵匡胤夺位后的惶恐,以及时刻面临的猜忌,死亡的威胁,都让他胆颤心惊。
东京的威胁,让他不敢多动,多言,如同囚犯一般,生怕皇帝一则谕令,全家系首而去。
所以,只要宋国还在,他这个前朝的皇亲国戚,就不会有安生日子可言,猜忌伴身,除非他死了。
而如今,有了另外一个选择,虽然不会让他重返高峰,却能让他杜绝猜忌,没有性命之忧,他自然知晓如何选择。
“宗训已经与宗室订了婚约,明年差不多就能成婚了。”
小符后轻声说道,让杨廷璋面容又缓了一分。
“不知是哪位宗室之女?”
“是陛下的叔父,宣王的七女,年纪与宗训相仿,活泼孝顺,女红也极为不错,宗训也欢喜!”
听到母亲这般言语,郭宗训脸色瞬间就红了,颇为扭捏,对于婚姻大事,他还是有些羞怯。
“那就好!”听闻是与皇帝唯一的叔父联姻,杨廷璋瞬间就放下了心,这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仅次于皇家的近支,郭宗训定然安然无恙。
“与天家联姻,可不能怠慢了。”
杨廷璋轻声道:“作为舅公,我得添上些许,不能让他们小夫妻过的不舒服。”
小符后并没有拒绝,她知晓,这是杨廷璋这些年来的歉意,不拿,他心里不舒畅。
“只是可惜,熙让,熙谨,熙诲,自那次兵变,就不知去向,当时我方寸大乱,也找寻不及……”
虽说只是几个庶子,不及郭宗训半根毫毛重要,但到底是郭家的子孙,她作为嫡母,着实有本份看顾好。
郭宗训当时还记事,记得这几个平常见面玩耍的弟弟,此时想起他们不知所踪,着实心里悲切,除了母亲,他真的孤家寡人了。
杨廷璋不以为意,只是庶子罢了,只要郭宗训还在,郭家的香火就保全了,多几个也无用。
又聊了几句闲话,互相问候了一番,杨廷璋随即退去。
小符后待其走后,就陷入了沉思。
今日这般的会见,怕是日后免不了了,日趋多许多,自己得谨慎行事,说话也得握有分寸,即使是亲戚,恐怕也无有多少真心。
至于埋怨他们当时束手旁观,这样的怨气早就消散了,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糊涂,让人窃取,他们当时起事,也不过是李重进罢了。
“宗训,这些时日,可能要见许多人,到时候你就看着,莫要多言语,多听多看,知道吗?”小符后一脸严肃道。
“儿子知道了。”郭宗训认真地应下,多年来,他一直那么听话。
杨廷璋离开了郭宗训的住处,回到了自己如今暂时居住的院落,这里此时聚集了不少人,有王彦超,赵赞的信使,董遵诲的信使,甚至西京留守向拱的信使。
见到他回来,连忙凑进,王彦超直接言语道:“温玉,可真是太后?”
所谓的太后,自然指的是小符后,而之所以未言明郭宗训,无外乎谨小慎微罢了,反正两人一体,作为代指,也没关系。
“没错!”杨廷璋点点头,坐下说道:“嗣周王也在,我看了看,长的不错,性格也很好,显然并未收到些许为难。”
“而且,皇帝还让他与宣王女儿联姻,日后绝对安稳。”
“这般便好!”王彦超点头,随即对着一旁某个信使说道:“你先把我们刚才说的话言语给向太师,时势就在眼前,莫要执迷不悟。”
“是!”信使应下。
其他人也松了口气。
既然郭宗训与符太后都是真的,那么他们就不算是背叛,顶多算是忍辱负重,再次顾念恩主。
当然,背叛总是要找个说服自己的理由,说服自己的良心,不然思想与行为不统一,就会出错漏。
关中诸多藩镇就是为了说服自己,或者说是给天下人一个说的过去的背叛借口,从而体面的归降唐军。
尤其是了解其北上洛阳,准备一举拿下东京时,藩镇们瞬间就激动了。
反正和建功立业的机会到来了。
而对于杨廷璋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西京留守向拱的主意了。
向拱,也叫向训,为了避讳郭宗训的训字,就改成了向拱。
他此时,乃是西京洛阳留守,河南尹,当时陈桥兵变前,赵匡胤守东京城东,韩通守城北,向拱守洛阳,也就是开封府西面。
换句话来说,他当时的地位,与赵匡胤相差无几,所以赵匡胤妥协了,让其继续管理洛阳。
为什么向拱地位那么高?
因为他是周太祖郭威的元从亲信,一开始就担任其牙将,之后郭威黄袍加身,他担任的是武德使,射声司的角色,心腹大将。
后来收复秦凤四州,又参与淮南之战,战功卓着,赵匡胤只能算是他的后备,如果他有心,随时可以起兵,哪有赵匡胤什么事。
如此,赵匡胤既不敢把它放到京城,又不敢把他派往藩镇,索性就在洛阳带着,就近看顾。
地位可见一斑。
信使快速地回到的洛阳,进入了谯国公府。
向拱自北宋建立后,就不再署理政事,一律交给了下吏,自己只顾得大买园宅,纵情酒色。
但,洛阳根本就没有敢小觑向府的存在,洛阳城外的近万大军,可是牢牢在其手中,不曾动摇。
信使入了内府,见到了一脸凝重,心宽体胖的向留守,不由得跪下说道:“潼关内,南国皇帝,并嗣周王,符太后,都已经到了,城外数万兵马齐聚。”
“下去吧!”向拱闭上眼睛,摆摆手,呢喃道:“赵官家不派兵马与我,反而让我死守洛阳城,这又该如何?”
“皇帝不差饿死兵,我的这些兵马拼完了,怕是两面不讨好。”
“城内的那些遗老遗少知晓了郭宗训的消息,怕是暗流涌动,心怀不轨者数不胜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