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颖轻轻推了推叶宏图,轻声道:“师父醒醒,天很晚了,回去睡吧。”
叶宏图依旧趴着,摇摇手,道:“不用管我,你去睡吧。”
他说话时显出浓浓的醉意。
江颖去扶叶宏图道:“师父,我送你回房间。”
他发现他师父的胸前湿了一大片,料想可能是呕吐所致,他没有想到他的师父会喝这么多酒。
叶宏图依旧摇摇手道:“不用了,我想再呆一会儿,你去睡吧,明天还要练功。”
江颖还是不想就此离开,又道:“师父,你会着凉的,我送你回房间吧。”
叶宏图道:“我喝了,去给我弄点水。”
江颖应了一声,赶忙去浓水去了。对于他师父的吩咐,他任何时候都不想怠慢。
过了片刻,叶宏图坐直了身子,然后起身,也走了出去。他神色清醒,步伐矫健,却不像一点酒醉的样子。
黒夜里,他的步伐飞快,片刻便来到一间石室的门口,将门慢慢推开。
他闪进石室,露出凶残的目光,一掌击在木床上。
他对这里的环境太熟悉了,黑暗里,他一样了如指掌。
可是,他感觉那层薄被下是空的,也就是说床上没人。这么晚了,人会到哪里去?他没有时间遐思这个问题,立刻闪出这间石室,回到原来的石室。
江颖还没有回来。按他的计算,江颖将需要半盏茶的功夫才能取回水,可是实际上他还要慢。
叶宏图依旧趴在桌上,装出一副醉醺醺,昏昏欲睡的样子。
江颖端着一碗水小心翼翼地慢慢走了进来,道:“师父水来了!”他的头上已冒了汉,脸上却挂着微笑。
叶宏图抬起头,道:“颖儿,你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练功。”
江颖将碗放在石桌上,道:“我知道了。”话落抱起酒坛。他以为酒坛已经空了,酒坛里的酒已经被他的师父喝光了,打算把空酒坛抱到外面,可是他一抱起才发现酒坛几乎是满的,也就是说他们喝完那两碗之后,酒坛里的酒就没有再少。
江颖又有了疑问,他都醒来了,他师父为何还醉得昏迷不醒?
江颖发愣时,叶宏图问道:“你怎么了?”
江颖放下酒坛,道:“没什么,师父,我先睡了。”
叶宏图“嗯”了一声,看着江颖神色疑惑,快步离开。他看出江颖有点急于离开,心里感到奇怪,看到那酒坛突然也明白了什么。
叶宏图也出了石室,就跟在江颖的身后。她认定江颖已经发现了他醉酒是假的。
江颖出了洞口,爬上一棵靠墙的树,然后翻过玉树山庄的墙,跳入山庄。
他走到凉亭里坐下,感受着秋风地吹拂,看着池塘里的星光点点。
这个时候,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琴音,他心道:“师叔到现在还没有休息么?”
他想去师叔那里听琴,可是想到此时天已很晚,诸多不便,而又止步。
“在这里听琴也蛮好的!”江颖趴在石桌上,双手托着腮,道,“真无聊啊!”
他想起以前娘陪他一起下棋的情景,他走输了总是耍赖,哀求他娘让他一子,而他娘每次都开心地让他。
那段时光是非常快乐而幸福的,他觉得他娘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
他在暇想着往事,脸上堆满了忧伤,突然背上一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江颖见自己被关在一间牢房里,爬起身,揉了揉后背,走到栅栏前,朝外瞅了瞅,喊道:“有人吗?……”
没有人来,他使劲晃动栅栏,可栅栏却纹丝不动。
“别费力气了,那一根根柱子是铁浇铸的。”
江颖才发现在牢房的一个角落还缩着一个老头,衣衫褴褛,须发皆白,脸上脏,身上臭。
江颖问道:“你是谁?”
老头笑道:“贫道天星子。”
江颖“呸”了一声道:“你不要胡说八道,师祖你也敢冒充。”
老头眼睛一瞪道:“我没有冒充,我就是天星子。”
江颖道:“你怎么不说,你是成吉思汗、玉皇大帝?看在你年老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老头道:“小伙子,你也是昆仑派弟子?”
江颖道:“当然了,我师父是叶宏图。”
老头听了愤慨道:“原来是那个畜生!”
江颖道:“你别骂我师父,否则我跟你翻脸!”
老头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替他说话,你可真傻!”
“你才傻呢!”
老头道:“我就是被这个畜生害到这里的,那你也是被他关到这里。”
江颖道:“不可能,我师父怎么会这么做!一定是天山派那帮人干的。”
老头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关我什么屁事!”
江颖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头道:“这里是禁地,昆仑派弟子没人敢来,所以你别想着有人来救。饭也没得吃。”
江颖道:“那你怎么没死?”
老头道:“虽然没人送吃的,但是这个地牢里有吃的。”话毕身形一扑,已在丈外。
老头从身下拿出一只老鼠道:“这不是吃的么!”
江颖见了一阵作呕,已毕道:“你生吃老鼠……”说着又一阵呕吐。
老头扔了老鼠,又道:“不想吃老鼠,还有别的。”
他趴着在地上乱捏了一阵,一张手,手里全是蟑螂。
江颖又开始呕吐,道:“我宁愿饿死,也不吃这些东西!”
老头道:“有谁喜欢吃,如果有那也是个疯子。”
江颖道:“你就是个疯子。”
呼呼……”江颖再看那老头时老头已经呼呼大睡起来,看样子十分香甜。
江颖叹息了一声,靠在墙角而睡了起来。
一股香味飘了过来,江颖嗅嗅鼻子,睁开眼,不知何时,身边已放着一只烧鸡。
江颖一见这烧鸡顿时饿意来袭了,撕下一只鸡腿大口吃起来。
老头也被香味惊醒了,他看些那只鸡直流口水。
江颖撕下一个鸡腿扔过去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肉大家一起吃。”
老头拿起鸡腿便狼吞虎咽吃起来,一边吃一边道:“看不出,你小子还挺忍义,比我那几个徒弟强多了!”
江颖把剩下的半个鸡都扔给他道:“全给你。”
“全给我!你……”老头又惊讶又欢喜又疑惑。
江颖道:“我吃饱了。”
老头道:“很久没有吃的!”
江颖道:“你是不是不想吃,再废话,把鸡还我!”
老头把鸡往怀里一掖,笑道:“我闭嘴,闭嘴还不行。小伙子好人有好报!”
江颖问道:“你老实告诉我,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
老头道:“不是说了,这里是昆仑派禁地,我是天星子。”
江颖道:“向你这个疯子问话,我也是个疯子!”
老头吃饱了,把剩下的鸡放在怀里,倒在地上呼呼睡起来。
“我问你……”江颖又想向他问话时,发现他又睡了,也只得把口边的话咽下去。
老头睡着觉,道:“你又想问什么?”
“你在这里多久了?”
“呼呼……”老头并没有回答江颖的问题,而是越睡越沉了。
江颖也躺下来睡,现在除了睡觉,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最好的打发时间的方法。
“啪啪啪……”他睡得正香,梦里梦见了娘,跟娘在一起重温往日的时光的时候,老头盘坐在地上双掌不断击石。
江颖心里没好气,道:“你疯了,没事拿掌打石头!”
老头不理睬他,打得越发起劲,“啪”的一声大响,盖过先前所有的声响,那块方石碎成了几块。
江颖惊叹道:“看不出,你武功这么好!”
老头笑笑:“雕虫小技而已,如果你下次还给我鸡吃,我便教给你,怎么样?”
“鸡给你吃,武功我不学。”
老头神情诧异道:“你不想学功夫,那你为什么要拜师?”
江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武功这么好,为什么不逃出去?”
老头神情凄惨道:“怎么逃,脚筋都挑断了,寸步难移啊!”
江颖道:“你武功这么好,脚筋怎么让人挑了?”
老头道:“是我那徒弟,在饭里下了毒,然后……所以说谁都不能相信,可是,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很值得信赖。”
江颖道:“为什么?”
老头笑道:“一种感觉,其实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我想不会再有人进来。说实话,你进来了,我挺高兴,我可以快乐地走了。后生,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都要把我平生所学传给你,然后即使你杀了我,我也满足了。”
江颖道:“不能走路,也可以有幸福的日子。有人陪你聊天、玩耍,看、听……乐趣无处不在。生活就是一种幸福!”
老头道:“可是,我已中毒很深,日子不多了!他想得到的东西,我就是不给他,死也不给!”
江颖道:“他不杀你就是为了那件东西?”
老头道:“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东西?”
江颖道:“我想一定是件好东西,可是他想要,我未必就想要。”
老头笑道:“有道理。你想不想要?哦,不管你想不想要,我都要给你。这是我的心愿,你不会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愿吧。”
江颖道:“你有什么心愿,我全答应你,只怕我也出不去。”
老头笑道:“我保证让你出去,现在你开始练功吧。这也是我的心愿。”
江颖道:“有几门功夫啊?”
老头道:“我从六岁开始练武,练了六十多年,学了昆仑派的,还有其他门派的武艺,算来大概有二三十种,你都学成大概也得五六十年,不过没时间了,我只教你一门武功,快的话半月就能小成。”
江颖大喘气道:“你可把我吓死了,让我练几十年武功还不如让我去死。那就快教我吧,早点出去早点去听琴。”
老头道:“你喜欢听琴,玉竹还好吗?”
江颖道:“玉竹是谁?”
老头道:“你听谁弹琴啊?她是我唯一的女徒弟,我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待。你将来不要杀她,她虽然犯了错,你也不要杀她。”
江颖问道:“她犯了什么错?”
老头道:“她和你师父同谋,我这辈子犯得最大错误就是收他们做徒弟。”
江颖道:“我师父和师叔都是好人,可在你嘴里他们都成了坏人。你说的话,我不信,一点都不信。”
老头道:“将来,你就信了。你出去后,告诉我的师弟们,就说天星子死了。”
江颖道:“你又在吹牛,反正也没有别人,你吹吧。”
老头道:“不说了,好像天星子是个人物似的,其实他就是一个大笨猪!哈哈哈……”
老者说完这番话,便闭口不言了,脸上神情复杂,有欢喜,有悲伤,有悔恨,有无奈……
……
铁炎在昆仑神宫练拳练得虎虎生风,柳红花坐在石桌上,一手托着腮在发呆。
端木青走了进来,问道:“颖儿呢?”
铁炎停下收功,抱拳施了一礼道:“师父,一大早就没看见他。”
端木青心道:“这孩子又跑到哪里了!”
柳红花站起身,问道:“师叔,颖儿呢?”
端木青道:“大家都在找他,谁知道这小子又跑到哪里了。”
端木青正心烦意乱时,见叶宏图走了进来,便问道:“你徒弟呢?”
叶宏图道:“我不知道,今天他没有来练功么?”
端木青道:“你快去找找,别出什么事。”
叶宏图道了一声“是”,便急忙走了。过了一柱香功夫,叶宏图回来了道:“师叔,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就是没有。他会不会被韩月松抓走了。”
端木青心道:“难道是被韩月松抓走了?”
叶宏图非常着急道:“颖儿一定被韩月松抓走了,师叔,我们去救人吧。”
铁炎和柳红花异口同声道:“我也去!”
端木青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谁也不要轻举妄动!”
叶宏图道:“师叔不要再犹豫了,只怕晚了颖儿他……”
端木青道:“韩月松绝不敢害颖儿。如果颖儿被韩月松抓了,他一定会通知我们。”
话音刚落,一名弟子跑了进来,道:“师叔,有人在洞门口放了一封信。”
端木青接过信,展开一看,只见写道:“欲救江颖,死亡谷地。”
叶宏图接过一看道:“颖儿果然被韩月松抓了,师叔,我们快赶往死亡谷吧。”
端木青道:“铁炎、红花,你们留在庄里,好好练功。宏图,我们走。”
红花道:“我也去救颖儿!”
端木青道:“你去还不白白送死,留在庄里,哪里也不要跑。”
端木青让叶宏图马上去通知江云、柳一风、狼雪,让他们到大厅见面。
端木青把信笺交给江云。江云看罢,道:“不用管他,这是他咎由自取!”
端木青道:“云儿,只要你一句话,老夫拼了命,也要救他出来。”
江云道:“死他一个也就算了,我不想其他人受伤害。”
端木青道:“你不救他,他是你亲儿子!”
江云道:“他为什么会被韩月松抓住,还不是因为他私自出了玉墟洞。”
端木青道:“要是韩月青派人潜入玉树山庄呢!”
江云道:“可能吗?不可能!”
叶宏图道:“颖儿是我的徒弟,我不能看着他死,我死也要救他出来。”他抱拳施了一礼,便往大厅外走去。
端木青道:“云儿,你怎么变成这样!你的心比昆仑山顶的雪还冷!”
端木青说完也走了,大概去追叶宏图了。
端木蓝道:“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再不成器,你也不能不管他的生死。他不该做你的儿子,难道是他母亲死了,难道你们十几年没见,没有一点感情?你不救,我们去救。”
端木蓝也走了,下一个是狼雪。
狼雪道:“你能救我,为什么不救你的儿子?其实他是最孤零零的,每一个人多一点爱心给他怎么了?你不觉得他很苦,你知不知道,你欠他很多。他的母亲你爱过没有?你的儿子你爱过没有?你有没有想过他这些年受的苦?如果他是我的儿子,我会原谅他所犯的所有错,我就算为他去死也心甘情愿!”
江云淡淡地道:“你知道他的母亲?”
狼雪道:“当然!他的母亲叫上官微,被蒙古皇帝封郡主,她很强势,可是无论她做了什么,都与她的儿子无关。他母亲死了,他唯一的亲人只有你。我现在明白,他为什么不愿跟你在一起。你不爱他,他为什么要跟着你。”
狼雪也走了,连给江云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柳一风没有说话也走了。
大家都走了,他不能看着大家为了他的儿子去送死,他必须追上去,跟他们并肩作战。江云并不是无情的,他也想救自己的儿子,在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心里是多么痛苦,可是它不想看到大家因为救他儿子而送命。因为韩月松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待他们来送死。
江云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大家也都不是自私的人,大家的仁义倒屈解江云自私而冷酷了。
江云感激大家,他心里早已认定他欠了大家一个人情,他会用生命义无反顾得去偿还。这就是他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