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飞被师父赶到院子里烧大锅做午饭,刚把锅里的猪油烧热,就听见房间里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江飞叹着气摇了摇头,抓起一把鲜嫩的小青菜丢进锅里,因为菜叶上还带着刚刚清洗时留下的水珠,所以油锅里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逐渐盖过了房间里一声低过一声的惨叫。
最后,等江飞的菜出锅,房间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动静。
“我去,不会让你给玩死了吧?”
江飞终于忍不住,端着盘子冲回了房间里。
梁垣雀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为了防止他乱动,师父提前找好了两根结实的皮带把他给牢牢地绑在椅子上。
此刻的他,面目惨白如死尸,靠在椅背上歪着脑袋,双目紧闭,显然是昏过去了。
师父对他的状态丝毫不在意,反而趁他疼晕过去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想要让他身上的伤口彻底愈合,连一丝疤痕都不留下,需要用锋利的刀子沿着皮肤的纹理,把伤口附近的皮肤划开,再用师父以血调制的特殊药膏涂抹在血肉上。
这整个过程操作下来,被治者都不能用痛苦来形容了。
更要命的是,梁垣雀浑身上下有多处这样的伤口,不是忍一时就能过去的。
其实之前,他脸上的伤痕也是用这种方式去除的,好在当时他还在昏迷,感觉不到痛苦。
现在,江飞开始怀疑,梁垣雀足足昏迷了将近一年,有可能是每次想醒来的时候,都被师父的“治伤”给再一次疼晕过去。
“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师父也许是觉得得给他的时间缓缓,也许单纯就是觉得自己该腾出手来吃午饭了,于是放开了已经晕过去的梁垣雀,用湿毛巾擦了擦手。
“我当初也是?”江飞问他。
“也是,”师父点点头,“而且你更严重,你有枪伤跟炮火烧过的痕迹。”
现在的江飞,浑身上下滑溜得很,连个痘都没有,这都是师父的功劳。
看着气若游丝的梁垣雀,江飞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呃,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大小伙子家也不需要祛疤祛痕,只要不危及生命就好了,咱别折腾他了。”
“不行。”
师父非常坚定地摇摇头,坐在桌子边儿上开始拿筷子吃饭。
“会有影响?”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江飞也没有探究明白他们这种人的身体状况跟构造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毕竟,师父很少跟他聊起这个话题,就好像是他也不清楚一样。
“没有影响,但是我不喜欢身上有疤的小孩儿,跟土匪一样。”
师父坦然地说着,夹起一筷子青菜送进嘴里。
“嘿呀,你狗日的把卖油的打死丢锅里了?炒个青菜放这么多油,你以为猪油不要钱吗!”
江飞撇了撇嘴,没有回答,转身出去拿烧饼去了。
梁垣雀的意识恢复的时候,首先感觉到自己鼻尖处萦绕着一股饭菜的香气。
他睫毛颤了颤,努力地睁开眼睛,发现江飞端着一小碗儿炒菜守在自己身边。
“哥,你干什么?”
这个称呼,是确定好梁垣雀管杭静锋叫师父后,江飞让他这么称呼自己的。
相比于师父,江飞觉得被人叫师兄显得不够亲切。
梁垣雀一直很乖巧,他们两个说什么就是什么,除了第一天刚醒来想逃跑之外,之后的日子里一直都很听话顺从。
也许是师父的话起了作用,他一直期待着伤好之后可以回家见家人。
“师父让我想个办法弄醒你,”江飞说着,又把炒菜往他面前放了放,
“怎么样?我的方法管用吧?”
为了能让梁垣雀保持充足的精力跟体力继续治伤,师父需要他醒过来进食,不能让他一直睡下去。
之前治伤时留下的剧烈疼痛的余痛还没有散去,梁垣雀虚弱得连手都抬不起来,只能由江飞举着筷子给他喂饭。
大约在五岁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被别人这样喂食过,梁垣雀觉的挺不好意思的,感觉浑身不自在,但又没办法拒绝。
他稍微吃了些东西垫垫肚子,就见师父又拿着皮带走了进来。
梁垣雀感觉自己脑子里乱哄哄的,好像单单是看见师父就要晕过去了。
那年他只有十五岁,那年他好像经历了人生的走马灯。
不过,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或者说他们这种“人”的潜力往往会超出自己的想象。
梁垣雀在师父手底下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并且逐渐缩短了晕过去的次数。
等治伤的工作进行到末尾,有一些小伤口在被开刀清创的时候,他已经能咬着牙保持清醒了。
“哟,越来越厉害了。”
师父看他没有晕过去,便跟他说话,说话的声音伴着刀片划开皮肉的声响。
“呜……”梁垣雀一张口,差点就遗漏出一声呜咽痛呼,但最终还是努力咽了下去,
“治好了伤,你们真的会送我回家吗?”
师父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这些天里,你就没有一刻考虑过,我之前对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梁垣雀紧咬着牙关,接下来什么都没有说,不知道是在忍痛还是在无声的反抗。
杭静锋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孩了,他看上去很像自己当年的师弟,看上去软绵绵的,实际上很倔强。
“如果你回家,发现事实确实如我所说的一般,你的家人全都死了,你打算怎么办?”
师父不打算放过他,即使他不回话,也依旧说了下去。
梁垣雀依旧沉默,师父感觉这小孩是不是倔强过头了,结果举着刀子抬头一看,他是又晕过去了。
“啧啧啧,”
倚靠在门框上的江飞忍不住啧了几声,
“你是魔鬼吗?对一个小孩子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消化痛苦最优良的方法就是直面痛苦,”
师父停下手,看着梁垣雀惨白的面容,
“这是我一贯的教育准则,他跟你不一样,不用点强硬的措施让他正面人生,他未来漫长的岁月里会过得越来越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