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快到了大景边境,宁横舟依然不敢招摇。
甚至于,这几日,他常在山林中行走,而尽量避开官道。
所以对于外面的情形,一无所知。
他也尝试着联系自家师兄,可是师兄却并未回复。
至于刚刚拿到的菩提果和菩萨心肠,他都保存在特制的玉瓶之中,并不敢拿出来研究。
原因嘛,无非就是他对这两样宝物还不太熟悉,害怕使用不当。
还有就是,他怕走露风声。
宝物这东西,谁又能知道在使用过程中会不会出现什么异状呢。
而且他的身后,还背着一柄断剑。宁横舟用一块不知在哪找的破布,将断剑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正是张不归的那柄剑。
张不归虽然未死,但剑心被宁横舟一剑斩破了。
本来宁横舟想要杀人灭口一了百了的,那个神秘的棋局再次出现,令宁横舟迟疑了一下。
你要说后悔,那倒没有。
但还是会有些担心。
毕竟,巴山夜雨宗可不是吃素的。道乡的五大宗门之一,张不归的师尊就是有着天下宗师之称的,张秋池。
宁横舟对于什么天下宗师虽然知之甚少,但这名号一听就很响亮。
反正不是现在的宁横舟可以抵挡的存在就对了。
关键是这一次他出现在营州,尘间之中应该只有寥寥数人知晓。但据张不归所说,宁横舟是在无渊渡传送之时泄漏了行踪。
宁横舟从那个神秘山庄的书房之中的建木之梯传送到了那块叫无渊渡的礁石之上,又从那里传送到了营州,被记录了气息,从而暴露了行踪。
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暴露行踪的范围有多广。
但不论如何,现在的宁横舟自然是安全的。
而且,他这次辽营之行,以为可以遇到的凌雁秋、江阿生与曾静夫妇、解千及其瞎眼徒弟,则是一个都没有遇到的。
归海一刀为了菩提果确实去了净琉璃长生庙,不过后来他受困于那无边无际活死人包围之中,自己也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二人虽然无仇,情分也没有到那个地步。
不管如何,这次辽营之行收获颇丰,自己竟然在进入通玄境界的没多久,就直接进境至了无漏境界,这要是告知于自家师兄顾沉吟,那估计她得嫉妒了。
因为据宁横舟猜测,一年前自家师兄进入了通玄境界,后来一直在修炼,应该也是一直在为筑基做准备。
现在自己已经在奋起直追了,大有直接超车的趋势。
此时,朗朗晴空,碧空如洗,这关外的风景宁横舟还以为自己已经看够了,可是一看到这边境的关隘,大景的旗帜迎风招展,又不免觉得人间真好。
宁横舟大步流星,正大光明地朝着达安口而去。
这里本来是一处毫不起眼的关隘。
前些时日,野国野王的次子,被称为二阿哥,或二院君的拜缮,带着所部,跋涉崇山峻岭,竟然绕过其他雄关,在此处奇袭,差点就完成了千里奔袭大景京城的奇袭行动。
关键之时,是宁横舟在隐秘之处,一剑斩杀了拜缮,直接令此次奇袭行动胎死腹中。
这次,是宁横舟第二次出现在达安口了。
他远远望去,这夹在两山之间的达安口虽小,确实唯一入口了。
以宁横舟的身法,其他地方也能进入关内。但确实得费些工夫。
干脆直接从达安口入关吧。
当然,宁横舟事先还蒙了面。
自己远走关外的消息,虽然他知道根本瞒不了多久,自然是也想能瞒多久就先瞒多久。
守关的大景守军看到了宁横舟的身影,在他来到一箭之地的距离之后,连忙射箭警告。
“来者何人,可通姓名,为何来此?”一人高喊道。
宁横舟看他旁边有个将领,于是拿出太虚令,运起真气,声音好似能穿透云层一般说道:“我叫沈纶,我持有太虚令。”
剩下的话就不多说了,果然,那将领一听,连忙让左右放下吊篮,让宁横舟将太虚令放在上面。
宁横舟依言,将太虚令放到吊篮之上。
过了一会。
那将领也不躲避了,直接上半身伸出城墙,跟宁横舟直接对话:
“这位沈大人,我是守关总兵杨止戈,一会大人可坐着吊篮,我们拉你上来。”
宁横舟轻轻摇头:“不必了。”
杨止戈:“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几声风吹麦浪的声音,随后,眼前就多了一个面带面罩之人。
正是方才城墙之下的“沈纶”大人。
杨止戈偷偷平估了一下眼前这位大人的身法,不由暗暗心惊,虽然江湖中的武林高手,尤其是擅长飞檐走壁的不在少数,可是,如此身法,如此举重若轻,似乎连大气都没有喘息一下就能直接从关外飞上城墙的人,那也真是不多见。
尤其是,他又观察了一番,这位沈大人,更加确认了,他肯定来自道乡。
宁横舟:“不必放吊篮了。”
宁横舟自然是在回答杨止戈的问题。
杨止戈愣了愣抱拳道:“沈大人,我已经让左右联系护龙山庄,还请大人稍待片刻。”
宁横舟摆摆手:“无妨。”
果然。既然是太虚令自然是护龙山庄负责。宁横舟更不怕了,护龙山庄那是老东家了。自己这个太虚令是皇帝御赐的,他们肯定识货的。
不一会。一路人马,自关内奔驰而至。
宁横舟暗忖,看来这护龙山庄在这里的据点离此地并不远。
等这队人马进了关隘,一看打扮,确实是护龙山庄的密探。
为首一人宁横舟不认得,应该是个小头目。他报了下自己的名字,宁横舟也没记住。
不过他拿着宁横舟的太虚令端详了片刻之后,突然跪在地上:“参见大人。”
宁横舟淡淡说道:“不必多礼。”
既然不是熟人,那就压着嗓子说话,还是那个原则,能瞒多久是多久。
像之前接待自己的守关将领,名字叫杨止戈。
走的也是那种看起来如杨铿、杨止战一般,可令气血爆涨,内力激增的战意类功法。
此时又叫杨止戈,所以十有八九是与杨铿、杨止战有关系的。
但说起来,宁横舟还是有些社恐的,这种有些攀关系的行为,自己万万不会做的。
所以,就此作罢。
还是那句话,有缘自会再会。
小头目:“大人,此令牌为圣上颁发,特许令牌。大人可自行离去。需要我等为大人准备车马么?”
宁横舟摇摇头:“不必了。”
说完,径直而去。
待到宁横舟的身影消失不见,那密探头目这才皱起眉头,向旁边的手下吩咐说道:“速速将情报向神侯大人禀报。”
手下得令而去。
……
宁横舟赶至京城,京城此时已是华灯初上。
可是,步入京城的宁横舟,却总感觉此时的京城有些不一样。
大街上的人少了许多。
而且很多人步履匆匆,早已没了以往京城人的淡定。
若知道,这天子脚下的京城之民,见多了风雨。
说是之前即使野国即将打到城墙下的消息,在京城传得风言风语了,那也阻挡不了京城的老少爷们喝茶听曲。
但今日这氛围,却是明显不一般。
宁横舟由北向东,斜着穿过京城,目的地自然是东郊的别院。
等他到了别院的外面,发现多了不少鬼鬼祟祟,暗自监测别院的眼线。
而且还不止一伙。
宁横舟皱眉:“哼,看来这些人是真没把我放在眼里……”
本来他准备稍微出手教训一下这些人,给他们一点苦头,但转念一想,何不继续猫着,看看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于是,他悄然躲开这些眼线,从院落中的一角跳了进去。
他的双脚刚刚着地,只听到一阵寒风,自脑后而起。
宁横舟淡淡微笑,他左脚踏出,轻轻侧头。
一把闪着寒光的剑,自他的脖颈处快速划过。宁横舟甚至能感受到剑尖带来的冷意。
宁横舟眼见着对方还有明显有些意外自己的一剑竟然击空了,竟然在去势之后,强行后转,又是一道剑光就要回旋而至。
宁横舟连忙取下面罩,赶紧沉声说道:“咳咳,冬绯,是我!”
没错,这准备一剑将宁横舟斩成两截的,正是将自己打造成“夫人最贴心护卫”的冬绯。
冬绯看到宁横舟的样貌,加上一听声音,哪里还不知道眼前的蒙面男子就是自家的男主人,宁横舟。
只见冬绯一身黑色劲装,很有一番英姿飒爽的味道。
这冬绯眼见着宁横舟,她马上双放在嘴巴前,就要成喇叭状,将东家回来的消息广而告之。
宁横舟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嘘——噤声,我这次的行踪保密。明白了么?明白你就点点头。”
冬绯疯狂地点头。
再不点头,她怕被捂死。
冬绯(非常小声):“东家——”
宁横舟:“冬绯啊,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个角落进去别院的?”
冬绯(满脸都是骄傲):“夫人告诉我的。夫人让我在此处等着,她说这里会有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进来,让我好生招待一下。”
宁横舟:“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好生招待一下’就是字面意思,让你好生接待一下我呢?”
宁绯愣住了。
宁横舟哈哈一笑:“无妨。不用多想了。我去见夫人了。”
他心中清楚,这根本就是陆有容故意的。既然她能准确地感知到自己要从这个方位进来,估计早就清楚了自己的身份了。
因为,若是她能感知到却不知道来人的身份,她肯定明白,这个不明身份的人实力是远超冬绯的,以冬绯的实力根本不可能阻挡住神秘来客。
再加上“好生招待一下”,这种双关语。肯定就是故意的了。
宁横舟轻手轻脚地来到内屋,他还没打开内屋的门,就仿佛闻到了那幽幽的香味。
不过,此时因为时辰确实晚了,屋内没有灯光一片灰暗。
此时的屋内传来了轻微的声音。
宁横舟下意识地侧耳倾听,他极为敏锐的听力确实没有令自己失望。
宁横舟一脸古怪地呆立当场。
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因为他已经听出来了,内屋之中的声音来源正是妙夷。
不是说妙夷去了水月庵么?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了怎么睡到了内屋去了……
而且,按照方才冬绯所说,陆有容是知道自己回来的,那还不提醒自己一下。
宁横舟不由暗忖:
等等。这一切都是个圈套?是个试探?
不会吧,按理说,陆有容不会是这么无聊的人。而且,宁横舟敢百分百肯定,妙夷与自己的那点关系,她是不会没有察觉的。
如果你把与你朝夕相处之人的忍让和大度,当成是她傻,从而视为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资本,那可就太混账了。
而且,她陆有容是谁?她可是来自长生宗啊。而且是长生宗宗主之女。
那可是令道乡五大宗门联手,共同抗击的长生宗啊。将长生宗灭门之后,五大宗门依旧无法高枕而卧,而是斩草除根,一直追杀着所谓的长生魔宗的余孽。
至于自己为何能娶陆有容为妻,自家师兄顾沉吟之前就已经承认了,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不过,连顾沉吟都说陆有容是曾经的道乡第一美人儿,陆有容的美貌可见一斑。
即使是宁横舟天天都能看到,而且与之同床共枕,抵死缠绵,有时都不免在看着陆有容之时要在心底感慨一句“我老婆可真漂亮”。
妙夷,那可是西方教的三圣之一。
其实她的模样在宁横舟脑海中,一直是那个法相的模样:
全身散发着紫光,是一个身高一丈的身影,俨然一个女菩萨模样。庄严雍容,头戴宝冠,身披天衣,腰束锦裙,赤着一双脚。手持宝瓶,身后祥光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