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时,火车站附近,某烤鸭房。
“来来来,顾师傅坐。”
董宁热情的招呼声打了顾云一个措手不及,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性,一身花格子西装,说是时尚款,其实两三年前就过了潮流。
他本以为基金会的S级雇员都是性格孤僻,不喜与人交流之辈,然而董宁的出现却颠覆了他的刻板印象。
若是沈月不介绍,顾云恐怕会自己面对的是个生意人。
“我来之前就听说过不少关于顾师傅的传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你听说过我?”
“那可不是?本部都穿白主管在X市的行动受到了不少你的关照,她重伤的那段时间,你出色地完成了本部的工作。”
“董宁哥,这么多年没见了,你怎么还这样?”
沈月哼了一声,说道,“大人就是虚伪。”
“哎,这怎么是虚伪呢?此行一路凶险,大家都是同僚,临行前还是得彼此了解,多互帮互助才是。”
放在饭桌上,叫做联络感情,用好听点的词来形容,那就叫团建了。
一路凶险?
顾云头顶上又冒出了三个问号。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次行动是将一批货物乘坐火车秘密押送至A市,全过程都是在战线后方完成,哪来的什么凶险?
依他看,沈月一个人完成这次押运都绰绰有余了。
“别人我不知道,可你董宁哥在想什么我还能不清楚么?”
“那你倒说说,我在想些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出工不出力呗。”
在诸多S级雇员之中,除了教官和白渺学姐之外,就数董宁留给她的印象最深了。
教官和白渺学姐是因为训练营的关系,董宁则完全是他的性格。
“你看你这叫什么话。”
董宁一听,顿时不乐意了,“我这能叫出工不出力么?这叫一分钱一分货!”
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掷地有声。
沈月觉得,能把偷懒这事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的,恐怕也就只有董宁一个了。
而且吧,董宁这人其实还不能叫偷懒,他那是明着演,人到了,魂没到,除非敌人快戳到他鼻子上了,不然他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沈月,你听我给你分析啊。”
入座后,董宁便迫不及待地为自己辩护道,“就单说这次,陈江负责人给你加班费了么?”
这个直击灵魂的问题让沈月先是一愣,紧接着木讷地摇了摇头。
董宁这么一说还真是。
如今情况十万火急,陈江叔被远征军和大征兵的事弄得焦头烂额,给她下达了指令之后便顾不上管这边了,加班费和报酬的事自然是只字未提。
“没有吧。”
沈月的反应全在董宁的意料之中,他继续说道,“从X市到A市,一共得两天多,我今天一早接到任务就乘飞机赶来了,这些本来都应该是我的休息时间,休息时间想占用就占用,还不给加班费,你说我能拼命帮他们干活么?”
他人是来了。
不过也就是给本部一个面子,凑个S级雇员的人头数镇镇场子罢了。
董宁头头是道把顾云给逗乐了,他不禁想起来自己刚见到沈月的时候,不过和董宁比起来,沈月偷懒的段位似乎明显低了许多。
“沈月准是跟你学的。”
“顾师傅这你就冤枉我了,其实我和沈月她在本部也没见过几面,当时这丫头拧巴着呢,根本听不进劝。”
董宁摆了摆手,一副往事不要再提的表情。
沈月一听,便也来了劲,转头看向顾云,“顾云哥,你来评评理,我们那时候培训刚刚结束,毕业班在被分配到不同城市前可以先跟随常驻本部的S级前辈们学习几天,可是你猜,董宁哥他都教了我些什么?”
“教了你什么?”
“别的前辈都要么叫我们一些实际的除灵经验,要么谈一谈为共同的视野奉献的精神和理想,可到了董宁哥这里,他让我去了X市以后先把五险一金、工伤赔偿还有加班费这些事给问清楚,没事的时候多出去找同学朋友吃吃喝喝,搞搞团建,别一天泡在分部闷头工作。”
当时的沈月还没有被游戏和漫画影响,她就和同期的毕业生一样一腔热血,满怀理想地要为当地饱受超自然事件困扰的人们做出一番事业,自然是听不进去董宁的忠告。
为此,她还顶撞了董宁许多次。
不过每次被她顶撞时,董宁也不生气,反倒是乐呵呵地等她撒完气。
“沈月啊,我和那些人可不一样,我教你的都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真实感悟,好不容易爬到了现在的地位,多享受享受生活不好么?何必一天苦大仇深,打打杀杀的?”
“这就不对了,如果大家都这么想,那恶灵只会越来越猖獗,超自然事件层出不穷,人们每天都得生活在妖魔鬼怪的阴影中。”
虽然吧,沈月这些年来自己已经践行了董宁的建议,可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忍不住顶了回去。
毕竟,这就是她和董宁以前相处的方式。
她觉得董宁这个人没什么思想觉悟,毕竟也不是科班出身,而是以征兵的方式被招来了基金会。
“嘿,不错啊,培训时教你的那一套到现在还记得?”
“我记性可好着呢。”
沈月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以前一般说到这里,董宁便多半不再言语了。
然而这一次,董宁却开口了,“我可不是在夸你,你这小丫头当时分不清,现在还弄不明白呢?”
“明白什么?”
“就说这次押送的东西,从哪里来,做什么的,为什么要在这种节骨眼上拍来这么多人兴师动众地运回本部?”
“这……这要是告诉了我们,还能是机密么?”
“是啊,都是机密。”
董宁罕见地感叹了一句,“可是以我这些年的眼界,扯得上机密的东西,多半和培训营里让你保护的那些民众没啥关系。”
当年这些话他和满脑子理想主义的沈月讲不清楚,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再迟钝的人也都能明白了。
能指派给S级雇员的活,除了事情闹大了实在受不了场的时候,其他多半都和培训营灌输的那一套理念不沾边。
基金会当初是富人们搞出来的机构,这么些年过去了本质上也没有变过。
“我这人就是这么现实。”
董宁笑呵呵地说道,“为了理想或许可以拼那么一下,但如果是为了私心,那就得明算账了……来来来,别扯这些有的没得了,再不吃菜就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