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汉:“快走吧,鸾霜!”
“我都不能说服你,你还想说服我?”我挑了几个弦音,拨拢琴弦,“真是好久没有弹琴了。”
云汉长长叹了口气:“这是我爱人的琴,她在几年前征招入伍,但难产而死。”
我:“她最喜欢的是什么歌?”
云汉:“只要是战歌,她都喜欢。”
我轻笑一声。
一曲《无衣》的旋律,从指间流淌。
琴声振振,渗入这灰风堡历史悠久的岩石砖瓦之中,附和着士兵们的厮杀,刀剑敲击的声响,显得销魂入骨。
渐渐地,有士兵吟唱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杀啊!”(北域话)
“将这些兔崽子杀光!”(北域话)
“兄弟们,老子孤家寡人,今天就把这命撂这儿了!等来年,飒澜神将桃核抛下的时候,让我们都在桃林里转世重生!再做兄弟!”
“杀啊!北域人杀我妻儿,我就算死,也要跟你们同归于尽!”
云汉气喘吁吁地唱了起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士兵们也跟着唱了起来。
包围圈越来越小。
他们被围困其中,每个人浑身浴血,在边塞阳光的照射下,背靠着背,将武器对着敌人。
有人的腿断了,忍着剧痛,被兄弟们扶着,跳着后退。
将武器对着敌人。
在他们的周围,脚下,有无数的士兵变成了尸体。
他们尚有温度的身躯交叠在一起,血液顺着石板流淌,加深沙土的颜色。
有的人跟北域兵死在了一块,抱着北域兵迎向敌人的长矛。一矛下去,串了两个。
距离我开始弹琴,已经两个时辰了。
为了诊脉更敏锐,我用了罗衡的药水将手上练武养成的茧子都去了。这会儿弹这么长时间的琴,手指都被割伤了。
鲜血滴在玉琴上,在阳光的照射下,一滴滴淌下来。
“哼,垂死挣扎。”
阿摩司的声音从墙下传来。
北域士兵将剩下的幸存者赶到一个圈里,而阿摩司骑着高大骏马,终于现身。
我琴声不断,幸存下来的士兵们高歌不止。
“哟,上面还有一个呢。”阿摩司攀登上石阶。
和那天见到的不同,这会儿他并没有穿戎装,而是像一个富商那样,戴着满手的金玉扳指。在全副武装,拿着武器的士兵之中,显得格外闲适悠哉。
我无视他,继续将这一首无衣弹完。
阿摩司:“怎么,你以为你一直弹下去,下面的人就能一直活命。”
“不,只是善始善终,要有头有尾。”我深深吸了口气,用手上的手指,将最后一个音费力勾完。
下面士兵的歌声戛然而止。
一切坚持的信念仿佛在此刻崩溃,我听到一声声兵器被抛在地上的闷响声。
我忍不住闭上眼睛,不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