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浮罗尔就像狂风骤浪中摇摇欲坠的灯塔。
四面八方全是救助会势力,他们钳制住了扎浮罗尔,所有的制高点要么丢失,要么正在激烈争夺中反复异手。
仅仅五平方公里的扎浮罗尔内部,枪声从白天到黑夜,不曾停息下来过,救助会有三个连队涌了进来,逐寸逐步的争夺每一个街垒或者火力点,每一套房子内部都是争夺的焦点。
双方势力在镇子内犬牙交错。
这几天,霍纳森在镇子里挖掘了五米深的坎道,房间与房间有连接的地道,随时随地都能够将手上有限的兵力投送到最焦灼最炙热的点位上,无论哪一个争夺点,都可以以数倍的火力压制对面的进攻部队,这让对方吃够了苦头。
只不过——本着打不过,就狂轰乱炸的原则。
二十四门155毫米重炮再次轰鸣,一发炮弹就能彻底夷平二层楼以下建筑,但对钢筋混泥土搭建的307毫米厚度的地下碉堡爱莫能助,炮弹只能打出一个坑洼,混泥土墙壁后面还有减震用的沙袋,还有其它防御设施,对付这样的碉堡,只能用喷火兵烧。
战车们驶过街道,步兵们依托这具移动堡垒缓步推进,房屋两侧有人开火,有人投射RpG火箭弹,救助会士兵低伏着身子反击,子弹乒乒乓乓打在装甲战车身上,火花四溅。
“快,快,快——。”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空袭,士兵们手脚利索的搬运着水泥袋和钢筋条,工兵们已经在后方空地挖掘出了建筑碉堡需要用的空间,几十个士兵快速翻动着铁锹和着水泥。女人孩子们跑来跑去运送着和好的水泥,男人们则赤脚在路面上扎着钢筋。
所有一切井然有序。
这些女人和孩子都是附近矿场上迁移过来的,也有一些村子被毁的流民投靠过来。
对面发动的空袭已经不仅仅局限在扎浮罗尔一带,而是逐步向后方蔓延,不光是空袭,还有坦克群和以班排为单位的穿插部队。
扎浮罗尔后方的几个村庄基本沦陷,战火已经蔓延到其后方五十公里处,卡特里特的部队正在往这边赶,正在逐步收复,但是往往收复两三个,又丢失四五个。
救助会的战斗力太强了,不是说他们的武器装备怎么样,论单兵装备或许还不如卡特里特;但是人数众多,而且个个不怕死,冲锋起来简直要人命。
卡特里特建立三十年来,就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驻扎在冈佛的时钟塔势力已经开始出手救火了,他们也很清楚如今摇摇欲坠的扎浮罗尔的重要性。如果扎浮罗尔丢了,那么这支人数足有两千人的进攻部队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包抄西线方面的欧洲雇佣兵军团,那么整个前线很可能崩盘。这也是卡特里特下了死命令让霍纳森挺住的原因。
只要扎浮罗尔这颗钉子钉在那边,那么中部区域的救助会部队就无法肆无忌惮的推进。
支援也到了,先前为了对付无人机,时钟塔援助了两台莱茵金属公司的skynex防空系统,这套系统能够装载在战车上,卡车上,碉堡上,甚至坑坑洼洼的山地上。
确实,一段时间内,打得方圆百里空域内,一架无人机都没有,但是很快就被对方以优势兵力加火炮给摧毁了,扎浮罗尔当前的兵力根本保护不了这批设备。
后续时钟塔改变策略提供了三百支高能频率步枪,这种武器看着科幻感十足,弹夹是一块高能电池,枪身线条流畅优美,没有任何铆钉件,一气呵成组装而成,入手光泽润滑,机械科技感爆棚。它能够在枪口上射出以三十度夹角扩散出去的高能电波,瞬间损毁无人机智能芯片。而且具有广域特效,只要肉眼看到并且锁定就能够击毁,能有效遏制三百米高度下的无人机群,效果显着。
结果,对方的轰炸机又成了头疼项目。
时钟塔接着援助了单兵毒刺导弹和小型个人探测雷达,但是这样的装备也仅仅只能维持不被动挨打的局面,要想进攻,要想突破现状,还任重道远。
几枚炮弹依次落下,轰隆隆,滚滚而来的爆炸扬起飞尘,先前还在叫嚣的建筑物彻底变成一滩废墟。村镇内的坦克部队再次滚动起来,三十名突击手被安排在前方,对手很狡猾,废墟丛生的街道不光要注意不知从哪个部位的射出来的反坦克武器,还要注意脚下。谁也不知道,那些看似无害的地面,是否藏着反坦克地雷。
这是救助会在今天发起的第三次攻击。六辆谢尔曼坦克,十五辆悍马装甲车掩护两个步兵连和一个火力支援连从镇北和镇西南两个方向发动摧枯拉朽的攻势。
足足三百人的涌入,让这个本就狭小不堪的小镇瞬间变得人声鼎沸。
对面的指挥官看上去很焦虑。确实,两千名训练有素的士兵被挡在这块方寸之地已经快一周了。战场的局势千变万化,每多一分推延,不光对面部署时间越发充裕,棘手程度越发拨高,从整个大局观上看,也对这场蓄谋已久的战事产生极度不利的影响。
每时每刻,大力神运输机都在冈佛降落,每时每刻,都会有全副武装的欧洲雇佣兵被投入到战场上。
一开始,东西两条战线闪电般纵深穿插过来,打得卡特里特措手不及,丢失大量资源点和周边工厂,但是随着雇佣兵的插手,两个方位的穿插已经被狠狠遏制住了。
但,无论怎么说,东西两线都建树卓越,而中线作为最先发起攻势的团体,却毫无建树,被一群泥腿子挡在狭小地域下进退不得,指挥官的焦虑,也就可想而知了。
“进展怎么样?”指挥所内,救助会的前沿指挥官拿着望远镜了望着前方硝烟滚滚的小镇;他们距离很远,只能够听到零碎的枪声和后方火炮轰轰的振鸣,至于前线真实战况如何,需要听接线员的实时汇报。
“已经向前推进了两百米了。”接线员操作着战术电脑,时不时接听一下步话机,不断汇总着各方传递过来的战术信号。
“两百米,从上午到现在,我们仅仅推进了两百米?该死的,让库马尔上尉接电话。”指挥官愤怒的咆哮,“他们在面对什么?武装到牙齿的特种精锐吗?该死的,那只是一群连军服都凑不齐的泥腿子,竟然打了整整一周还没拿下。”
接线员小心翼翼递上步话机,“将军,库马尔上尉的电话接通了。”
“给我,”指挥官一把夺过,放在耳畔,步话机另一头是凌乱的枪声和发动机轰鸣的嗡嗡声,对方贴着耳朵,声嘶力竭的喊着:“喂喂喂!!!是将军吗?”
“对的,是我,该死的,库马尔上尉,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你们的推进速度为什么慢得如同蜗牛爬一样。”指挥官恼怒的挥了挥拳头,好似这样能够将内心的愤怒发泄出来。
“将军阁下,我很抱歉,他们在每幢房子下面安置了火力点,他们挖掘了蛛网一般复杂的战壕,他们还丢洒了大量反步兵和反坦克地雷,我们的推进困难重重。”
“那就火炮洗地,炸塌所有能够看到的建筑物,填平所有能够触及的沟壑,我给了你整整三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还有两个火炮中队,你.....你竟然拿这些理由搪塞我,你该上军事法庭,混蛋,不,不光是你,我也得上军事法庭,你这个混蛋......。”指挥官出离了愤怒,唾沫星子四处喷溅着。
“听我解释,将......”步话机那头猛然一阵嘈杂,有人惊呼,有人惨叫,枪声骤然变得激烈,就像无数扇面锣在指挥官耳朵里敲着。他嫌弃的将步话机挪得远了些。
死寂,对面那一头沉默般的死寂,足足过了三四分钟,终于响起了一个稚嫩又陌生的声音,“喂....喂喂.....是指挥部吗?”
指挥官的眉头深深蹙起,“是的孩子,告诉我,你们怎么了?库马尔呢?这个混球跑哪去了。”
“抱歉,将军,库马尔上尉牺牲了,一颗子弹洞穿了他的颅骨。”对面压抑着恐惧,声音显得有些发抖。“我可能也要死了,对面发起了反攻,我们的人在撤退,呜呜......他们压过来了。对不起,将军,能不能告诉我母亲,我很勇敢;我没有撤退,我还在阵地上。”
“孩子,告诉我你的名字。”指挥官难得温柔的询问。
“扎西.....扎西·列侬,先生。他们冲上来了,先生,快,指挥炮阵地射击,坐标4234,7728。他们涌上来了,请为我报仇先生。”
指挥官重重将步话机拍在桌上,眼眶里已经有一点湿润在蔓延,不过他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再次恢复到那个冷毅刚烈的将军,他挥了挥手,已经有传令兵拨通炮阵地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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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文明进程即将步入22世纪的当下,在21世纪最后末尾阶段,还能够看到两百年前一战二战时期的残酷肉搏战。
交战双方在道路上,在陷坑里,在廊道内,在废墟间死命拼斗着。一方是救助会的士兵,一方是本地镇民,他们拿着简陋的武器扭打在了一块,石头,钢筋,棍棒,甚至牙齿和指甲都是武器,每个人的眼睛都是通红的,看上去,就像一头头垂死挣扎的野兽。
帕特的指挥天赋无疑在这两天得到了很好的擢升和历练。扎浮罗尔现在成了绞肉机,对面根本无法展开兵力优势,只能一点一滴的填进来。轰炸机和火炮揪不出下水道的老鼠,纵横遍布的坑道能够很好的发挥穿插战术,而对面失去了唯一克制的无人机,显得有些捉襟见肘,能够运用的手段越来越贫乏,而帕特能够使用的战术随着暗堡和战壕的迅增,而变得越来越灵活。
只是,无论怎么优秀的战术,也需要足够人手去实施。战争打到现在,战损比非常高,要不是对面截了他们后路,把扎浮罗尔成了死地。帕特可能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此起彼伏溃散逃亡的逃兵了。
每一天都是煎熬,对面有足够轮换的兵力能够实施疲劳战术,而他们仅仅只有不到六百人,守住半个城镇已经是极限,哪还有预备的兵力提供轮换。
别说普通士兵,就算是注射过纳米的指挥员们也累得够呛。
童遥侧躺在地上已经不想动弹了,连手指都在不受控制,神经质的抽搐,两眼红丝倾轧,衣不蔽体,战术服早已七零八落,勉强能够保证不露点,松松散散套在身上就像套着一个麻布袋。满是淤泥的步枪随意丢弃在地上,四周还有吃了一半的战备干粮,包装纸和罐头随意丢弃着。
天空再次传来一阵阵呼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