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觉双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住脑袋。
慧觉不是在擦眼泪,就是在擦汗。
赵子蒙接过令狐云飞递给他的香烟,用打火机将香烟点着了。赵子蒙平时是不抽烟的,只有在百无聊赖的时候,才会抽烟。抽一支烟,让自己静下来,案子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赵子蒙吸了两口烟,然后将烟吐出口:“慧觉,不开口恐怕是不行的。”赵子蒙吸了一口烟,“你是不是还需要证据啊!行,这是至真的供词,拿给她——慧觉,你好好看看吧!”赵子蒙将一份审讯记录递到项代沫的手上。”
项代沫吸了一口烟,然后站起身。
“赵队长,不用了。”慧觉低声道。
“你愿意交代自己的罪行了?”
“从你们拿走我帽子上的药以后,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你愿意面对自己的罪行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这也是我咎由自取。善恶有报,因果轮回,过去,我对这句话不以为然。游戏人生,自贱其命,自毁其身。”慧觉间接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话虽简单,但发自内心,也比较深刻。
“很好,你能有这样的认识,这说明在你的内心深处还保留着那么一点做人的良心。那就把你所犯的罪行彻彻底底地交代一下吧!”
“我现在脑子很乱,还是你们提问,我来交代吧!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为什么要选择出家呢?”
“说来话长。”
“那你就从头开始交代吧!”
“我出生在洪州一户姓唐的人家,我的俗名叫唐佩婉,我从小和表哥冉世雄青梅竹马——冉世雄就是至真,你们一定知道这些情况——既然你们已经知道这些情况,那我就不说了。”
“不,他是他,你是你,你继续交代,不要停下来。”
“我说到哪儿啦?”
“说到你和表哥冉世雄从小青梅竹马。”
“表哥从小习武,一表人才,我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开始仰慕他,他对我也很好,从小就照顾我,关心我,经常把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藏起来,私下里给我吃。可我父母嫌他家门头低,不想两家之间结亲,所以,有意无意地把我们隔开。”
“后来,表哥失手杀死了仇家的儿子,为了逃避官府的抓捕,便跑到武当山去了,之后,表哥家道败落,我父母就更不会把我嫁给表哥了,他们乘机把我许给了商会会长的儿子,活活拆散了我们。”
“我那死鬼男人身患痨病,霍家人是用我给儿子冲喜的。嫁到霍家以后,我每天夜里面以泪洗面,日子煎熬的很。那死鬼做不成男人,我也就忍了,可他性情暴烈,动辄皮鞭加身。更让我受不了的是他经常用牙咬我——到现在,我身上还有牙的牙印。”
“后来,因为家里的生意遭同行挤兑作祟,父母说服舅舅舅妈,把世雄从武当山叫回来支撑面门。”
慧觉比至真说的更详细。
“表哥到唐家来了以后,我回娘家的次数也多了——说实话,我回娘家就是为了见表哥。我父母从来不为我的未来考虑,他们的心里面只有唐家药铺的生意,他们的眼睛里面只有钱,只有家族的体面。”
“很快,我和表哥之间就有了那层关系,不久,我就有了身孕,但好景不长,我们俩的事情很快就被我父母知道了,他们利用我的善良和软弱,硬逼着我打胎。”
“为什么一定要打胎呢?”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男人是一个废人,废人如何能生出孩子来呢?我父母明明知道霍家是一个大火坑,可他们还是要把我往火坑里面推,仅仅是为了唐家药铺的生意,他们就我一个女儿,竟然一点都不怜惜我,可见以前对我的好都是假的。”
慧觉在说到父母的时候咬牙切齿:“打完胎——我回到霍家不久,夫家就知道了我怀孩子打胎的时候,一张休书就把我休了,而此时,我们唐家的药铺也被公私合营了,父亲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不久就郁郁而终。”
“不久,母亲也病逝了。两个叔叔乘机霸占了我家的财产,我便如水上浮萍。空中飞絮,没有了依靠,没有了去处。之后,我去了武当山,从表哥师傅的口中,得知他到紫云观来了,我便来到京西,在紫云观附近落了脚,找到表哥以后,我就到鸣晨庵出家了。”
“你和冉世雄再续前缘,这虽然有违佛门的清规戒律,也不能算什么滔天大罪,可你们为什么要伤害那些无辜的尼姑呢?”
“走火入魔,一步错,步步错。现在已经悔之晚矣。”。
“你也是一个女人,你也有过不幸的遭遇,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我——我身不由己。”
“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女人,只要一走上这条路,就没法再回头。”
“你所说的‘这条路’是指什么?”
“女人一旦失去方向,误入歧途,等待她的就只有堕落,这也许就是我的命吧!如果不是我父母掐断了我对生活所有的念想,我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想一想,这和我的性格也有很大的关系,我从小就天性善良,又缺乏主见,太过相信和依赖别人,明知不对,却还是要按照别人的意志沿着错误的路继续往前走。”
慧觉终于愿意对自己走过的路进行严肃认真的反思了。但她还没有对自己丑恶的灵魂进行解剖。此时此刻,竟然能从慧觉的嘴巴里面冒出“天性善良”这样的字眼来。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慧觉所谓的“别人”,一个是指自己的父母,一个是指至真。前者为了攀高枝,后者为了兽念,一个没有主见,失去人生方向的女人遇到了一个灵魂扭曲、自甘堕落的男人,其结果必然是一起走向堕落,走向邪恶,最后走向毁灭。
“慧觉,除了你所说的原因之外,恐怕还要归咎于你自己的某些可耻的欲念吧!”
慧觉再次低下了头,赵子蒙的话说到了她的灵魂深处。
“你为了满足自己肉体上的欲望,为虎作伥,把魔爪伸向了那些和你一样,有着不堪回首的往事和痛苦经历的女孩子。”
“我有罪,我该死。我不该祸害那些天真无邪的女孩子,可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身不由己啊!”
“‘不得已’,你所谓‘身不由己’是指什么?”有至真的供词做铺垫,问题的针对性就强多了。
“除了赵队长所说的‘欲念’之外,还有至真那些歪理邪说和骗人的谎言。”可以这么说,慧觉的反思应该算是坦诚的。
“‘那些歪理邪说和骗人的谎言’?此话怎么讲?”
所谓“歪理邪说”和“骗人的谎言“应该是指“阴阳互补之功”。关于至真所谓的“阴阳互补之功”可能还没有说清楚,所以,赵子蒙很想看看慧觉是怎么说的。
“至真让我和他一起练长生不老之术——即‘阴阳互补之功’。”
果不其然。至真也是这么说的,但至真只字未提“长生不老之术”。这种法术还是颇具迷惑性的。历史上,有很多封建帝王都迷念于“长生不老之术”,他们除了借助于那些所谓的灵丹妙药之外,就是在女孩子身上做阴阳互补之文章。所谓“阴阳互补”就是在冠冕堂皇的幌子下行发泄兽念之实罢了。
“你和至真之间尽可以练‘阴阳互补之功’,为什么要祸害那些无辜的出家的女孩子呢?”
“至真说他身上的阳气太重,而我身上的阴气又不足,如果强行互补,其结果必然是互伤,这样不但不能长生不老,反而会损阴阳折其寿。”
众所周知,无论社会发展到什么水平,巫术总能找到自己的市场。
比较而言至真的“阴阳互补之功”比巫术要实在多了。因为这种“阴阳互补之功”整的可是实事,所以,“阴阳互补之功”和所有的江湖骗术相比,更容易迷惑人,也更容易得手。
“你和至真之间应该还有什么交易吧!”
“什么都瞒不过你们,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再唠叨了。”
“我们很想听听你是怎么说的。”赵子蒙的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所有失踪的女子都被关在鸣晨庵的密室里面,只有在同志们发现密室和遇到特殊情况以后才被转移到紫云观去,慧觉和至真为什么不直接把物色好的尼姑藏到紫云观的密室里面去呢?虽然至真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但赵子蒙觉得还不够彻底。
“这——”慧觉第一次出现思路上的堵塞。
“现在,你还有什么不好启齿的呢?你物色好年轻的尼姑之后,为什么先把她们藏在鸣晨庵的密室里面呢?”
做的既然是生意,那就得讲好条件,说好价钱,还有交易方式。
“至真要想到密室里面去,得——得先过——过我这一关。”慧觉闪烁其词,眼睛眨个不停,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气不顺,声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