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堆在御书房正中间宽大书案上的书卷,其实甚少是名家着作或是有待天子批阅的公文,大多都是大焱王朝这些年里已经公布施行的政策公文。
当然也有一部分,因为已经不符合现状,其实已经废止了。
大焱皇子翻阅这些旧公文,自然是为了快速了解到他浑浑噩噩的这些年里大焱王朝有何变化,而这些变化但凡是积极正向的一面,基本都是大焱首辅张弘正直接或是间接推行的政令。
“张卿还是一如既往地谦逊。”
“但总之。”
“朕这些年浑浑噩噩还能坐享江山社稷。”
“张卿可是辛苦了……”
书案后的大焱皇帝叹了口气,感慨了些君臣相宜的体己话,然后他微微坐直了身子,仅仅一个细微的仪态变化,散漫的气质便变得严肃了许多。
“张卿和徐真人来的目的,朕已经知晓。”
“徐陈两家的联姻,确实是朕在浑噩时乱点了鸳鸯谱,贻误了徐陈两家人和徐真人。”
“正巧,徐家昨日已经出了事。”
“稍后朕便以此为由大怒收回成命,废止徐陈两家的婚约……啧,是了,早就已经成过婚,该叫婚事了,反正在朕废婚之后,陈府就不需要赘婿了。”
“徐家自然也就不需要私生子……”
话到这里。
困扰了徐陈两家许久,甚至把徐年从河竹村里逼了出来的入赘婚事,便相当于是不复存在了。
不说徐陈两家本就都不待见这桩婚事,只是天子开了金口,不得不成婚,而如今天子再次开了金口,即便徐陈两家对这婚事相当满意,那也只能是断掉姻亲了。
徐年一时之间有点恍然。
不是没想过大焱皇帝能够收回成命,只是没想到大焱皇帝会这么干脆利落,以至于显得这就像是件小事,似乎他之前的种种顾虑都像是在自添烦恼。
不过该说不说。
事情能变得如此简单,除开大焱皇帝已经摆脱了浑噩这么个最主要的原因之外,还因为徐年如今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四品境强者了。
不是欺软怕硬,看人下菜。
只是四品境的强者,本就是要比其他人更受敬重。
徐年这还是在当世国力第一的大焱王朝,底蕴强大高手如云,对于四品境强者虽然也有忌惮。
但还不是完全没辙。
要是换成那些国力比大焱低了一两个档次的小国,一个四品境强者就算要在小国的皇宫里面横行霸道作威作福,甚至是秽乱后宫……
小国皇帝都得能忍则忍了。
只盼着好生伺候着,等人舒坦了厌倦了,就会拍拍屁股走人。
毕竟那些在大国逐鹿的夹缝中生存的小国,底蕴与实力要是算起来,或许都比不过那些大国里的鼎盛世家,别说是招惹到一位四品境强者,就算是与五品境强者结下的仇怨,都有可能动摇国本,以至于引发一场灭国之祸。
“……不过朕还有个提议。”
“虽然徐世威已经反了大焱,但是镇国公毕竟是威名赫赫的大焱传奇。”
“朕也不愿看到镇国公后继无人,富有传奇色彩的镇国公府就这样沦为历史尘埃。”
“所以……不知道徐真人是否有意继承镇国公的衣钵呢?”
徐年是想着以江扬郡立下的功劳来换取大焱天子收回成命。
没想到大焱天子竟然会如此大方。
在已经开了金口收回成命之后,还主动地提出了封赏。
而且还是继承镇国公的衣钵。
这算什么?
私生子在大焱皇帝的亲口允诺下,从庶出摇身一变成了嫡系。
夺嫡成功了?
徐年沉吟了片刻,婉拒道:“陛下美意,徐某心领了,只是徐某一本兵书都是没读过,恐怕无法胜任。”
大焱皇帝却依然是一副相当好说话的态度,笑着说道:“也不一定要善于沙场,镇国公虽然是武将,但也不意味着其继任者也必须得是武将。”
“朕主要是想有个符合法理的血脉后人来继承镇国公府,也让镇国公提着一柄朴刀打出来的传奇名声,不要因为一个徐世威而毁于一旦。”
“若是徐真人愿意,现在点头。”
“朕现在就可以写旨,昭告天下,徐真人继任第二任镇国公,从今往后镇国侯府便是徐真人的镇国公府了。”
在江扬郡的时候。
张天天半开玩笑说以徐年立下的功劳,怕不是可能封侯。
但如今看来,张天天这想的保守了。
何止是封侯。
只要徐年在大焱皇帝面前点头,明日他就是国公了。
还是继承大焱传奇的镇国公爵位。
如果不是寄宿着镇国公残魂的那柄朴刀一直都在徐年的云水玉佩里面安安分分地躺着,有什么动静也难以瞒过徐年的感知,他都会要怀疑莫不是镇国公残魂还有类似于托梦的能力,找大焱皇帝钦点徐年继任镇国公的爵位。
毕竟大焱皇帝这表现得也太大方了。
顺便一提,镇国侯府发生的变故,徐年已经和镇国公说过了,镇国公当时自然是震惊然后又陷入了好一阵沉默,不过最后也只是气鼓鼓地骂了了几句后生不孝后便也没了什么过激反应,继续躺在那柄朴刀之内。
徐年还是摇了摇头:“陛下有成人之美,但徐某确实是从未想过要在那座镇国徐府里面度日。”
“既然徐真人不愿,朕也不强求,不过呢以前没想过,不代表以后不想,朕暂且就把那座镇国公的爵位和镇国公府都给徐真人留着,要是徐真人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朕随时都欢迎徐真人成为我大焱的第二位镇国公。”
开金口收回成命,再把镇国公的爵位留出来。
徐年在江扬郡立下的功劳虽然重。
但大焱皇帝的手笔也不轻了。
甚至可以说是相当……霸道。
因为若是细究起来,在这镇国公爵位的事情上可有不少不合规矩需要仔细权衡的地方,但是他却不管不顾,只要徐年一个点头就要圣旨昭告天下了。
在这一个话题已经讨论完毕的时刻,张首辅上半身前倾,适时说道:“陛下,臣还有一则要紧事要说,不过在说之前,能否斗胆请殿下暂避?”
都没等大焱皇帝开口。
默默旁听的七皇子便已经自觉地站了起来。
他自知自己又不是太子,张公要与父皇商量的家国大事,没资格听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