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少爷与几名花魁嬉戏的笙歌艳舞之中,忽然多出了一个披着月牙白大氅的年轻男子,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如同天上明月倾泻在地上的一轮月华般静谧。
与周围靡靡,格格不入。
无论是本就已经蒙着眼睛的王少爷还是那些一边跳舞一边躲避着王少爷的舞女花魁,亦或者是周围抚琴展喉亦或者斟酒作陪的其余花魁,都没有发现这场兴致正浓的宴席上多了一个人。
“……美人儿,你们都在哪儿啊?夜色浓,秋风凉,但本公子心里好热,几位美人不如都来本公子怀里暖和暖和?”
“嘻嘻——”
“公子来抓我呀……”
“我在这儿呢公子……”
王煜之酒意上头还蒙着眼睛摸索,一时间抓不到人,而那些花魁女子也不是一个个全都默不作声,都发出了吐气如兰般的娇笑细语声,这也衬得那道一袭月牙白的身影更不像是这靡靡之景中的人。
五皇子以为自己是喝多眼花了。
揉了揉眼睛。
但那道身影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还朝他看了过来,竖起一根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五皇子看清了那张脸。
悚然一惊,身子向后一仰,腿便踢中了身前摆放着酒水佳肴的食案。
酒都洒了出来。
徐……徐年!
五皇子满脸惊惧,下意识就要喊出这场宴席上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的名字,但他却愕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法说话,没有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
“美人儿……来,让本公子摸摸……”
蒙着眼睛的王煜之刚好把手伸向了不应该出现在这场私宴上的那道身影。
但连衣角都还没有碰到。
“轰——”
一声仿佛是来自天地的闷响降临在了宴席之上。
王煜之瞬间飞了起来,脱离了靡靡之景,砸向了五皇子面前的食案,但在将要砸伤食案的瞬间,他腰间的一枚玉坠闪烁了一下,然后便有一层光华浮现而出,试图托起他的身体。
但是这光华明显不敌那一声闷响中蕴含的威力。
玉坠一个眨眼便碎掉了。
光华崩解,王煜之依旧砸翻了五皇子的食案。
只是毕竟有护身宝物抵消了大部分威力,摔得不算太重,至少食案都没砸断,只是打碎摆在案上的杯碗,一应吃食的汤汤水水自然都沾在了王家大少爷那件比等重黄金更金贵的衣衫上,显得狼狈不堪。
“操!是哪个贱人竟然敢推我?”
“老子找你们来是为了取乐,不是让你们在这儿甩脸色耍性子!”
“京城烟柳河的花魁,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还是说京城的青楼恩客都太不把自己当花钱的大爷了,把你们捧得都当自己是天上的月亮了,碰都碰不得……”
王煜之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
他蒙着眼睛又喝了不少酒,脑子并不算清醒,只以为自己是被哪个花魁没轻没重地推了一下摔了一跤。
扯掉了蒙眼的黑布,略微眯了眯眼睛。
那些本该起舞的花魁已经不约而同地与那道身披月牙白大氅的身影拉开了距离,所以王煜之也一眼看到了不速之客,认出了这是他在有鹿书院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四品境道门大真人。
王煜之顿时低头看了腰间。
原本应该系着一枚有防护功效,在他遭遇危险时会自动激发的法宝玉坠,如今玉坠已经只剩下被绳子系着的一小片还挂在腰间了,其余部分都已经摔在地上,碎到看不出原样了。
这哪是花魁没轻没重地推了一下,这分明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啊。
王煜之打了个冷战。
醉意散了大半。
不过他脸上却什么惧意,反而笑容满面地拱了拱手说道:
“哎呀,我当是谁,这不是徐大真人吗?”
“在下荥原王家的王煜之,对徐大真人可是敬仰已久了,如今更是深深意识到闻名不如见面,都琢磨着怎么才能和徐大真人把酒言欢呢!”
“就是不知道徐大真人怎么大晚上的找过来了?可是我找的这些烟柳河花魁之中有徐大真人的相好,徐大真人长夜漫漫要寻风月,就寻到我这儿来了?”
“这可真不好意思,若是早知道这样,我肯定是要邀请徐大真人同乐,不过徐大真人现在来了也不算晚。”
“来来来!徐大真人你看看这些美人儿,谁是你相好或者看中了哪位,只管选挑!挑几位都成,虽然本公子一贯以来都是喜欢先挑,但有殿下在此我肯定不争先,再让一让徐大真人,我当一回老三也不要紧……”
五皇子虽然很清楚王煜之这就是在胡说八道。
要说目的。
大概是想糊弄过去或者拖延时间?
但五皇子还是听得还是一愣一愣的,要是他什么都不知道,恐怕真以为王煜之是对徐大真人一见如故,要邀请他一起寻欢作乐了。
徐年面无表情,只是伸出手。
隔空扇了一下。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歌舞已歇的宴席上响起。
王煜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但是没事儿,一点儿都不疼。
倒是王煜之身后的五皇子脸颊一歪,瞪大了双眼,脸上传来的一阵火辣痛感,在他的双眼之中化作了噬人怒火——如果眼神里流淌出的情绪能够化成实质,徐年这会儿已经被火焰吞没了。
“徐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皇子,你竟敢对我出手,是以为凭借着高人一等的境界修为,就能在玉京城为所欲为了吗?以为大焱朝廷没人能治你?”
五皇子很是恼火。
他心里倒是清楚徐年是为了什么而来。
但是他还什么都还没说,明明是王煜之说了一通话,这姓徐的家伙不对王煜之动手,却直接就扇了连话都还没说一句的他一巴掌……
这也太不把他这个五皇子当回事了吧!
衣着清凉的烟柳河花魁们原本是手足无措,避让着不请而来的徐大真人,眼下见徐大真人扇了五皇子一巴掌,哪里还能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离得远的一个花魁,俏脸煞白赶紧跑。
徐年没拦着要离开此地的花魁。
他只是默默看着愤怒不已的五皇子,忽然笑了一声:“呵,我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不过看来上次的三巴掌,不仅我什么事儿都没有,殿下你也没长几分记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