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拿你就拿!”
没想到,清言如此大的怒火,竟让藏在屏风外头的聂戒放声大笑。而清言见爹爹仍藏在房里看着自己受气,心中怒火瞬时浇灭,转而生起羞耻之意。
她虽已因羞耻而将小脸羞红,可语气还是凶狠,道,“爹爹这是要打一巴掌给一甜枣么!”
他眉眼微弯,伸手捻了捻自己的胡子,就站立在她对面,无赖道,“爹爹又哪给你甜枣了?”
那刚才就是故意将那糕点说得那么珍贵?
“既然不是,爹爹便离去罢,清言要睡了。”
话毕,清言又将自己藏在被窝之中,背过身去不再理会他了。
聂戒好生好气地坐在她旁边,拍了拍她的肩,示意教她起来。清言也乖乖坐起,只不过脸上尽是委屈之意。
聂戒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安慰道,“是爹爹有错,爹爹不该当着众人的面去责罚你。”
“我只是迷路了…”清言垂下眼睑,轻声解释道,“若不是遇到了江哥哥,我还回不去呢。”
聂戒又摸了摸她的头,小声解释道,“清言与谁玩都可以,就千万别去跟江家的少年郎玩……”
闻言,清言疑惑地挠了挠头,只道,“江哥哥对我一向友好,那么好的哥哥为何爹爹不让我靠近他?”
“小言,”面对着清言种种疑问,聂戒丝毫没有不耐烦,还一个个细心解释道,“你与江哥哥可是有婚约的,若男未婚女未嫁便相见,可是乱了礼数的。”
她心智本就不是娃童,自是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礼数:女子在婚嫁前便只能藏匿于府中,怎可能由她的性子,还在大街上当着所有百姓的面牵着小手?虽年龄尚小,可也自然有人会传。
清言低下头来,只藏匿眼底失落,旋即又抬起头来,郑重说道,“那以后清言便与江哥哥隔得远些。”
本以为自己的女儿还会别扭倔强几回,没想到竟如此讲理。聂戒欣慰地点了点头,旋即接过秋月手中的糕点,递在清言的面前。
“小言尝尝?”
五岁的女娃自是一见糕点便是眼睛放了光的,可在她伸手去抓时,又想起刚才爹爹将这糕点赏给了春花秋月,若是自己全给吃了可又是爹爹的无信。
她只拿了一块,轻轻咬了一口,细细品味之后便将只咬了一口的糕点放回盘中,故作嫌弃道,“这御膳房的糕点可太甜了些,我还是喜欢吃府里厨娘的糕点,这些还是赏给春花秋月她们吃罢。”
虽嘴上那么说,可清言眼睛仍直直盯着那盘糕点。而聂戒也知晓自己刚才已将糕点赐给了侍女,也不好再要回去。她这如此举动倒也没让下人们对他的印象变坏。
他只好无奈作罢,将那糕点又递回给秋月,旋即转头将女儿拥入怀中,道,“爹爹以为小言喜甜,所以便拿了些较甜的糕点,若是不喜欢那便给他们罢。”
她亦点点头,心中尽是可惜。
……
还未在父亲怀里温存许久,清言便又转瞬出现在庙宇门口,她环顾四周,只见自己身后一座巨大的许愿池,她走近去瞧了瞧,小池中竟都是些硬币,而往侧边看去时,那系在巨树上的红丝带随风飘扬着。
这庙十有八九是姻缘庙了。
不过,她来这里做什么??
正当清言下阶梯打算走时,却被后边的人一下叫住。明明那声音格外生疏,那人应该也从未见过,他却能一下叫住自己的名字。
“聂清言。”
清言身子一顿,随即转过身去,看着这身穿袈裟,手抓着一沓红绳的和尚缓缓朝自己走来,不禁皱起了眉。
“僧人怎知晓我?”
他淡淡一笑,“命运如此。命运让贫道遇见小姐,也让贫道相知小姐。”
虽是这样说,可清言也是半信半疑,当时的她从来不信命运,也从来不信什么缘分,这些都是那和尚的一面说辞罢了。
“何事?”
他将一沓红绳递在她的面前,道,“小姐既是来了鸿宇庙,自是来求姻缘的。贫道就送予小姐两根红绳当做你我之间的见面礼。”
清言心生怀疑,亦没伸手去接,待将和尚硬将那两根红绳塞在她手中之后,她才莫名其妙地将那红绳揣进袖中。
她低垂着眼,淡淡道,“那谢谢僧人了。”
而那僧人却眼睛微眯,轻笑道,“若是姑娘想将那红绳剪断,可找贫道要剪子去。”
虽不明所以,可清言还是点了点头。旋即转过身去,离开了鸿宇庙。
这庙奇怪,人也奇怪,清言觉得哪都奇怪却又说不出是哪儿奇怪。
她又在某处停了下来,将那红线从袖中掏出,回想起刚才那和尚说这红线除了他身上的那把剪刀能剪断,其余都不能让这根红线弄断。
清言心生好奇,将其中一根红线轻轻地在手中绕了一下,可还未等自己伸手将红线拨开,那红线就隐匿在自己手中,消逝不见。
她以为那红线只是掉在了地上,可自己低头看地面时,只有那萧瑟的落叶,根本就没有那根红线……
……
江归寻又将清言抱回了自己的浊玉居,而江豫知亦知道了清言的身世,也跟在他们身后一同进了浊玉居。
待江归寻把清言放回床上,盖好被子之后,便听见豫知在背后小声道,“归寻,你让我看看罢。”
归寻盖被子的手顿了顿,旋即默声走到豫知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示意答应。
豫知的身子微颤,缓缓走向床帐边,拉起旁边小椅,坐在清言旁边。
他好想知道,自己寻了十年的姑娘如今到底是何模样,她醒来是否还记得自己,她还会不会再叫他一句,“江哥哥。”
他微掀开床帘,帘只开了微微一处,但豫知却将她的模样瞧得一清二楚:她仍着的自己最喜欢的红色,柳眉薄唇,红裙下的她更衬得面容憔悴。
豫知颤抖地伸出手来抓住她的手,将那冰凉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而眼角早已噙着泪水。
她的手腕似是带了些什么,豫知拉开袖子一看,那根鲜艳的红线就那样映入自己的眼前。
顿时,豫知瘫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