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根青铜牛角军号整齐的脆响出低沉而又雄壮的曲调,三十二面牛皮军鼓在赤膊大汉的猛烈敲击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头顶黝黑却又发亮的钢头盔倒映着整齐的寒光,一个个东江团,不管是亲军团还是民兵团,都是整齐的令人发指,前指的刺刀散发出惊人的杀机腾腾。
只不过雄壮的军乐章中,东国的几位主要指挥者亦是显得彷徨不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整只部队全都被煽动起来,虽然不是德川家全部实力,可也是主力了,实力就是政治生命,没了军队的德川家在毛珏这儿屁都不是,汗珠子不断从德川家光略显肥胖的脸上流淌下。
而薄纱下的少女“天皇”,亦是担忧的频频偏过头来,小声不住地哀求着。
“老爷,妾身,妾身能行吗?”
“求您,让乐儿妹妹换上来吧!”
昨个小天皇的精神已经大受刺激了,今个再让明正亲临战场,与那个为她而战的爱人决一死战,恐怕有点太强人所难了,所以毛珏也是玩了个李代挑僵,把皇室的家徽旗帜借了来,拆了个花亭,东拼西凑打造出了这么个临时的十六抬大轿。
而小天皇,则是毛珏最乖巧的妞儿,素衣了!
虽然毛珏从未称呼自己带出来的是小天皇,可冒充小天皇这事儿,岛国出身的樱姬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应承,余乐儿倒是跃跃欲试,奈何毛珏可信不过她,万一打的最激烈时候,她要来个御驾亲征怎么办?所以只能让素衣上了。
踢着马懒洋洋的走在轿子边上,毛珏是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有什么不行的,前个晚上你在上面不是也挺有气势的吗?今个只是坐着,又不是再来个****老树盘根!紧张什么?”
“行了,要开战了!装好了!”
一张粉嫩的小脸儿差不点没憋成西红柿,可素衣还真被毛珏给忽悠住了,她是赶忙一副危襟正坐的模样,安抚了自己家妞,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面前密密麻麻的东国大军,毛珏旋即又是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摆了摆手。
“进攻吧!”
“大奉行,袁奉行大人正在整理丰臣兵团,敌人毕竟九万之众,真的不用等候袁大人协同进攻?”
丰臣家老津野亲代是在一旁焦急的劝谏着,可这话听的毛珏又是再一次打了个哈欠,旋即目光阴郁的张望向了对面。
“一群散兵游勇,乌合之众而已!半日足以血洗他们!”
九万大军,好大的口气,各东国大名主要麾下高级旗本那一万人都被当做仪仗队带到了京都,如今还悠闲的分散在各个池子里泡着温泉呢,指挥系统缺失,就跟一条蛇砍了三分之二脑袋那样,能有三成战斗力不错了。
而且皇室与东国大名家徽藩旗还在自己手里,气势上这些家伙又低了几分,人多则多,肥胖的猪而已!当不得屠刀当头一刀。
而且这还是个装逼的时刻,东江军轻而易举就击溃了东国主力,毛珏的军威在日后不管东国还是西国大名心头,将更加的沉重!事情既然发生了,毛珏不插手东国事物已经是不可能了,击溃了眼前大军,又是给他插手扶植输于东江的亲信力量绝佳时机,如此大好机会,他又如何会错过。
不过作为东江义州兵团的指挥官,孔有德的眼中可没那么多念想,他所看到的只有荣誉以及白花花的银子,击溃九万大军,指挥层就是赏赐九万两银子,一个脑袋还能给自己麾下的士兵腰包里添三十两银子,尤其是能在自己战绩上添加重重一笔,击破九万大军,回了东江将爷还能用黄金打造一枚勋章颁发给自己,挂在胸前,孔九万!和其他东江将领催牛逼都有资本了!激动的浑身都有点哆嗦,人高马大壮如牲口的孔有德是嘶声竭力的挥舞着指挥刀。
“将爷有命!进攻!!!”
鼓声稍停,黝黑发亮的东江炮架红夷大炮在咯吱咯吱的声音中被推出,太熟悉东江的战术,两个京都东林的讲官,来自江南的士子儒生是急促的走到国松丸身边,焦虑的搀扶着他的肩膀。
“家主!东江要进攻了!您再,讲两句吗?”
拳头上,鲜血尚且不断在低落,对于国松丸来说,这痛楚已经不重要了,一直以来,为了尊严而努力着,为了彼此而相互扶持着,走到这一步,面对的却是明正冰冷冷的脸庞,国松丸甚至一时间有了种四大皆空的顿悟了那样。
有些茫然的回转过头,视线里却是伊达队同样茫然的面孔,错愕了几秒,再也没了激情四射,国松丸仅仅阴冷的猛地一甩衣袖。
“不想死的,那就奋战吧!”
重新上马,强忍着不回头看那十六抬大轿上,面纱后的身影,在心头,国松丸撕心裂肺的咆哮着。
你要起舞!今我就陪你共舞这一曲!
可看着自己首领阴沉消失的背影,留在前军中的,却依旧是迷茫。
可这功夫,黑乎乎的红夷大炮已经矫正好了炮元,这个时代,没人有资格和东江毫无遮蔽的对垒,哪怕不可一世的清军也不行!
轰隆~
沉重的榴霰弹在头顶爆开,细小的弹丸噼里啪啦的砸进这些和东江交手不多的北陆武士脑袋上,就算铁盔南蛮甲都防备不住这几十斤火药蹦出来的化学能,更别说不少武士还光着个剃秃了半边的月带头,噗呲噗呲犹如屠宰场那样的响声中,战阵成排的消失,被霰弹蹦出几个血窟窿的武士争先恐后软倒在地。
不光是恐怖的榴霰弹,两颗炮弹绑在一起的葡萄弹转着圈绞掉了血淋淋的上半身,实心铅弹保龄球那样弹跳在队伍里,将它所遭遇的阻碍打翻在地,人可没有保龄球结实,骨头不断的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一个团两门红夷大炮,十门小口径野战炮,民兵团减半,四十门重炮,二百门野战炮此起彼伏的轰鸣接管了鼓声停滞后的寂静,仅仅靠着炮击,从未遭遇过如此凶猛火力的伊达队武士就已经被撕裂了阵型,暴露在炮火中的东国武士心胆俱裂,开始溃退,而他们身后,孔有德则是再次挥舞起了战刀。
“进攻!”
在黑色的硝烟壮行下,一个个东江的团仿佛黑色的豆腐块那样,抱着燧发枪,步伐整齐的向前突击而去。
毕竟号称武士阶层,就算全线溃退的前提下,依旧有负隅顽抗的,十几个北陆武士对着行进的东江军猛地拉开了和弓,双眼中满是凶狠,哪怕就是死,也要在在东江军团中换上几个,焦急的等待中,这些钢铁豆腐块也是一点一滴的逼近着,可没声没等到行进的团进入有效射程,刚刚还踏步前行的队伍却是忽然停住了,紧接着一声怪诞的喊声响起。
“发爷!”
这些武士最后的印象,就是漫天灿烂的枪火了!
几乎是以行军速度占领阵地,开战不到三十分钟,拉成横排的十个团已经是站在了层层叠叠的伊达武士尸体上,缭绕的硝烟让指挥官孔有德都是呛得咳嗽了下,戴着白手套的大手呼扇开烟雾,没等孔有德欣赏一下自己的战果,那头,激烈的战马轰鸣声已经是在他耳中响起。
就像是无数次大队的建州八旗驱赶着明军溃败的步兵那样,矫健的东江骑马队挥舞着马刀,喊着号子紧紧吊在了伊达队败军的后头,一边行进,一边还不断的砍杀着队伍末尾的北陆武士,尸横累累中,这些抱着神国降临梦想前来却又轰然梦碎于此的东国战士哭喊着被向回逃去,被驱赶着,狠狠撞进了关东平原的德川本军中。
跟着他们撕开的阵型,雄壮的辽东骑兵热刀切黄油那样,狠狠的镶进了军阵内。
高速奔驰的大队骑兵面前,凌乱而又缺乏阵型保护的步兵,简直是砧板上的鱼肉,四千骑兵挂过,雪亮的马刀挥舞下,沿途只留下一片的浪迹,一个被刀子砍断了胳膊,狂喷着鲜血的足轻惨叫着攀爬着,慌乱间竟然猛地抱着国松丸的靴子,凄厉的大声哭求着。
“神使大人救我!我家中还有老母,我不能死啊!”
此时也是满目震惊,国松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血腥。
的确,他精明,有野心,也有足够的谋略,可国松丸唯一的短板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战阵,战场和预想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昨夜的突击惨败也就罢了,,今日他好不容易反复渗透,好不容易挪用在手的九万大军,竟然连东江不到三万人的部队一时一刻都扛不住,又是一股子深深的无力挫败感涌现在他心头。
越是骄傲的人,就越难承认自己的失败,毫无怜悯之心,一脚踹开了哀嚎的足轻,这位年轻的丰臣家主又是疯子那样拔出了刀子,疯子那样的的咆哮着。
“督战队!后退者死!敢逃者杀无赦!”
凌乱的脚步声中,失去一支胳膊的足轻被践踏的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再没了生息,密集的铁炮声在阵后响起,已经被叶隐武士道所洗脑,狂热的军兵毫不犹豫的对着自己人甚至同乡扣动了扳机,走投无路的关东武士悲哀嚎叫着再次组成队伍,可没等他们站稳脚跟,黑暗的硝烟中,嗜血猛兽一般的东江军再一次狠狠地扑了出来。
功绩打了个折扣,变成与东江骑马队共同击破九万叛军,郁闷造成的愤怒让孔有德满是横肉的脸变得格外的狰狞,杀气凛然的刺刀冲锋中,他是冲到最前面,锋利的刺刀熟练的剥开格挡在面前的长枪,咔嚓的声音中,两个野兽那样的男人对着嚎叫着,冰冷的刀锋将人都生生挑了起来,旋即狠狠甩了出去,在孔有德野兽那样的咆哮中,飞溅的鲜血就像是缤纷的樱花那样飞落下来。
另一头,京都六波罗方向,才刚刚完成整顿的丰臣家两个兵团也是侃侃抵达战场,瞳孔中满是担忧,亲自一身戎装的袁崇焕也是身先士卒的撞进了京郊大阪原的混乱战场中,一面疯狂的砍杀着,一面嘶声竭力的嘶吼着。
“国松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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