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血色的残阳灿烂的向西方落下,鲜红的阳光把这片战场染的通红一片,那显眼的地面,那些尸骸,那些血也全被掩盖在了里面,一个个坑坑洼洼,就好像灌满了鲜血那样。
连续六天,清军也没能再进一步,孔有德就像是个莽夫蛮牛那样,就在城外四百米的地方顶住了清军的前进。挖好的壕沟让大仰角抛射的重石弹给砸的千疮百孔,上去挖壕的降军死伤狼藉,血液在坑底甚至凝固成一个个的血坑,尸体被丢到沟里也清理不出来。
冲锋肉搏的八旗军这六天一共发动了八次大规模进攻,每一次都在炮火与刺刀的交织下被打退,现在是已经没人再叫嚷着东江军肉搏不行了,反倒是人人打怵再进攻。
毫无反抗余地,被几把刺刀凶狠扎到胸口,临死前凄厉惨叫的同袍,那印象实在是太深刻的刻印在脑海中了。
看着自己部队后撤,骑在宝龙驹,待在皇罗伞盖下的皇太极的脸色难看的紧,收起望远镜,又是一道子红色的血痕在他白了不少的胡须上蔓延开,短短几天比松锦大战一百多天还难熬那样,皇太极又是老了十来岁那般,形容枯槁的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翁那样了。
“皇上!传太医!”
“不用了!”
范文程满是焦虑的扯着嗓子要喊,可话没说完,皇太极已经是摆了摆巴掌。
“老毛病了,太医来了也没什么用处!草原那面还没有消息吗?”
范文程的心还是悬的高高的,不说此时的战场,此时的大清国全都悬在了皇太极一人身上,单单对汉人的态度,满大臣贝勒旗主们就没有比他更和善的了,一但皇太极有个三长两短,大清国存续不存续他不知道,他们这些当奴才的汉大臣地位肯定是一落千丈了。
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着,回答上范文程还是不敢稍有怠慢,话语急促的回答道。
“刚才刚来的消息,十一天前,理藩院大臣扈尔汉已经督促各部会盟,自归化城出兵了,估计这阵子快要到辽河了。”
“好!好!好!咳咳咳咳……”
连着交了三声好,旋即却又是剧烈的咳嗽了出来,可见皇太极心情之激动,咳的皇他竟然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慌的范文程跟着赶忙是拍着他后背,急促的叫嚷道:“传太医!太医!”
这次没有再拒绝,一边让他搀扶着往回走着,一边皇太极捂着流淌鼻血的鼻子,依旧是语气急促的吩咐着:“让济尔哈朗亲自去迎,只要这次击退东江军的进攻,在吉林乌拉,宽城子所获之物,一律归他,朕分文不要,下次入关,所掳金银人畜他们六,我大清三!”
“这……”
“这这么定了!”
看皇太极态度如此坚决,范文程也不敢再分辨,只能是重重的一磕头。
“奴才遵命!”
…………
堂堂大清国最后沦落到只能指望蒙古人的地步了,毛珏的确把皇太极已经逼到举步维艰的地步。不过换句话说,蒙古也的确是清国一直以来的坚定盟友,此时,拥有着足以左右战局的力量。
沉闷的马蹄子在草原上激烈的奔驰着,虽然已经不是当初诞生成吉思汗,诞生了征服世界二十万铁骑的那个蒙古了,不过难得世仇了几百年的部落联合在了一起,人马还是很可观的,以归化城的土默特部为首,聚合了内喀尔喀,喀喇沁,扎鲁特,还有察哈尔属下的敖汉,奈曼,乌珠穆沁,苏尼特等各部汇聚在一起人马多达六万多人,一起行动的部众高达二十万,若是从天空鸟瞰,整片草原都是一层灰裹挟着个巨大的白色,那是数十个部族浩浩荡荡的羊群。
崇祯七年,打着抵抗林丹汗暴政的名义,皇太极是正式插手蒙古事,将林丹汗赶出漠南,驱赶到了青海大草原后,皇太极也正式被蒙古诸部尊称为博达尔辰汗,正式掌控蒙古。
想当年林丹汗向皇太极父亲努尔哈赤炫耀武力,曾称四十万蒙古之主问水滨三万人之王,可到头来自己兵败客死异乡,四十万蒙古之主的称号也被努尔哈赤的儿子夺走,对于林丹汗来说,也的确是个莫大的嘲讽。
只不过当年林丹汗败亡的原因,皇太极夺取这个位置之后依旧也要面对,那就是北元崩溃后,被成吉思汗强行一统的蒙古诸部再一次分崩离析,明朝两百多年时间也没出过一个如成吉思汗那样的强者,就算土默特的阿勒坦汗也不过自管自部而已,各部早已经习惯了各行其是,就那这次来说,皇太极冬季十一月已经将召集令下达到了归化城,可诸部愣是拖延到了越过年二月,这才在理藩院大臣扈尔汉的催促下集结。
而且也不是所有部族都跟随前往,出兵最多的居然是被后金打的最惨,控制也最严密的察哈尔部,由去年放归察哈尔的林丹汗长子额哲所统领,一共出兵两万七千余,接着土默特一万人,扎鲁特,喀喇沁加一块一万五六千兵马,剩余则是各个小部落拼凑,至少还有四五万骑兵是待在草原上没有出动的。
而且就算出兵了,这支杂牌大军依旧是矛盾重重,争论不休。
“没有粮食!”
仿佛蝗虫那样的羊群吃光了一片草原,把草原吃的跟秃子似得,一块斑一块瘢难看的很,这才转移个草场在辽河边上停下。联军各部乃颜,济农,台吉所处的汗帐却又是仿佛吵翻了天,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土默特台吉的咆哮声,连那些吃饱了想要打个瞌睡的羊都被惊了起来,牧羊犬汪汪大叫个不停。
达芬奇《最后的晚宴》在这个帐篷内是再一次完美的降临出来,一众人按照身份高低,围坐在火堆两边,名义上身份最高的额哲,一个二十多岁却老的跟四十差不多的年轻汉子坐在最上首却是沉默不语,察哈尔部被皇太极严格的编制成了察哈尔左右旗,其下的额真章京什么的全都是亲清的,他只不过是泥菩萨,根本没有实权,在这儿也是冲当个摆设而已。
叫的最欢的莫过于土默特台吉温布楚琥尔了,辽南第一大部科尔沁嘚嘚瑟瑟的去松花江挑战东江,让人团灭了之后,他的土默特部又成了蒙古大部,而且毕竟经历了顺义王这一高光时刻,土默特内部还是向心力比较强的,对他们皇太极的控制也不是太严密。
而且当年土默特是跟着林丹汗被清军打败征服的,如今这大清与东江打的不可开交,他又是牛气了起来。
至于底下如苏尼特,内喀尔喀诸部首领神色各异,各自有着各自的小心思,说到底蒙古还是被后金征服的,要论关系,几百年前蒙古与后金祖先金果还有着灭国之仇呢!清军强大时候,他们自然跟着俯首帖耳,大清国如今跟东江毛大帅打了个不可开交,这些草原贵人又开始蛇鼠两端起来。
“历次入关,博达尔辰汗与诸部约定都是大清供应粮食!这次诸部远道而来,却没有粮食,难道让我们草原上的儿郎们饿着肚子与明人征战吗?”
还真叫现实,以往的理藩院大臣算得上大清肥差,在草原上各部都得孝敬巴结,可自从东江之败,跟着去的几万蒙古骑兵交代在了那儿之后,扈尔汉的好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以前看他点头的现在得他回头主动笑脸哈腰了。
这日子在崇祯十三年的入关之战,杀了卢象升之后稍稍变得好了点,可崇祯十四年十五年,松锦大战战局正紧的时候又变的糟糕起来。
这好不容易松锦大战清军大获全胜,一举拓地数百公里,纳人口八十多万,扈尔汉期盼的好日子还没开始,毛珏又打过来了。
看着一张脸圆的跟大饼子那样的土默特台吉胡子飞翘,唾沫星子四溅的嚣张模样,这位正黄旗出身的贵人就是心头大恨,当初皇太极在这儿的时候一个个乖的跟孙子似得,恨不得跪下来用嘴去舔他们大清的靴子,如今一个个都翻脸不认人了?
不过该装孙子的时候还是得装孙子,也是一张圆乎乎的脸堆满了笑,扈尔汉不住地摇着头。
“粮食还是有的!只不过全都在吉林乌拉城内,那些明狗为了打仗,在那儿至少屯了足够二十万人吃上五六年的粮食,还有香烟!还有烈酒!这次皇上亲率我大清主力,已经将明军困在了四平城,辽源堡一带,吉林乌拉城内的粮食,全都赐予各部,只要攻破这儿,这些大家都可以带回家,大清一粒粮食不取!”
烈酒!还有香烟!这两样东西让不少部族台吉眼睛开始亮了起来,面上露出了贪婪的神色来,可能当上台吉也不全是仗着血统继承的蠢货,苏尼特部的台吉宰桑这功夫却是慢悠悠的插了一句嘴。
“吉林乌拉城有的恐怕不止是堆成山的粮食,还有着东江的大炮和火枪吧?”
“东江一战!大清军二十万都没冲过他毛蛮子的火器大阵,如今毛蛮子既然把屯粮都放在了那里,他又怎么可能不重兵把守?”
一句话,真仿佛冰桶挑战那样,让贪婪的诸部济农全都跟着一激灵。
五年前,在座可有不少亲戚跟着皇太极去东江发财没回来的,据说现在还有拥有黄金家族血脉的贵人在东江给人牧牛放羊,下矿挖煤的,香烟烈酒是好,好能不能活着带回来可不一定。
“那你们究竟要如何?”
许愿利诱惑了一大堆,这帮混账就是油盐不进了,在辽河上游已经耽搁第四天了,那头皇帝催的火上房,这头扈尔汉也恼火了,愤怒的拍案而起,厉声指着那些部族台吉们,暴怒的呵斥着。
“大汗令在此,你们要抗命不尊吗?”
还真是墙头草,他这一发怒,满肚子牢骚的那些蒙古贵人们再一次又集体阳痿了,就连刚刚蹦跶的最欢的温布楚琥尔都蔫了下来。
宰桑禁不住很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又是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大人,这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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