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坊住着的亲王公主年纪都不大,都是五六岁光景,本来这个岁数,还是要养在禁苑深宫的。但因为李董迁了都,又给老董事长来了点“放风”走两步的福利,于是有些个年纪小的太皇妃嫔有了子女,便也给点好处。
眼下住着的,是太皇二十五子、二十七子、二十九子以及二十三女、二十五女、二十七女,三男三女,六六大顺,非常之和谐。
就是爵位比较错,什么康王、石王、碛南王……听着就一股土鳖味,尤其是这个康王,典型的熊孩子,皮的厉害,隆庆坊内“皮康王”,名声在外。
这地界既然是“赏赐”,能赐就能收,转赐一个地方继续皮,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让长安广大人民群众惊诧莫名的是,长乐公主殿下简直是霸气爆棚,直接把一个隆庆坊给拿了下来。
别的不消多说,只看这财力,在平康坊买醉二十年的“选人”,当时就激动了。琢磨着豁出老脸也要给长乐公主殿下吹捧吹捧,司马相如那点道行他们没有,但司马相如那不要脸的精神,还是有的。
“殿下,隆庆坊难不成真的就盖个幼儿园?招募甚么来头的子弟?”
作为一个公主,让她来操持“宗学”,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皇帝老子怎么放心?在李董看来,宗室们要么像李泰要么像李景仁,这是最好的。后者是二逼,前者是文艺二逼,帝国的长治久安,要的就是这种人才。
要是跟某些“法外之地”一样,不好好学习孔祭酒编写的教材,搞什么数学啊物理啊化学啊……这就很不好,不但格调上不去,还对帝国主义市场经济产生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虽说不是天生的智者,可毕竟跟某条土狗厮混多年,互相间体液都不知道交流了多少,思维总归是发生了一点点偏差。
李丽质听得侍婢有此一问,很是平淡地看着窗外忽如其来的一场正月雪:“不过是起个由头,阿娘怎可能同意此等事体?只是拿下隆庆坊恁大地界,淘换出去的,都是真金白银,便是阿娘不愿,内府局的鹰犬,总要养活的。那末,此事无论如何,都要有个结论。到那时,兴许就不是甚么‘隆庆宫幼儿园’,换个别的物事,总能对付过去。”
长孙皇后就算不想让女儿“玩火”,可看在钱的份上,玩两把也没什么不好的。当年不是还有两个没有发育完全的青少年把千金一笑楼给烧了吗?一口气赔了十多万,往事历历在目,了不起盖个宫殿让李丽质也烧着看个乐啊。
当然了,作为皇后,母仪天下,肯定不能说老娘就是为了那点钱打发自己养的狗,所以就随便弄了一块地让亲闺女胡搞。
理由么,还是要正义且高大上的,优雅且不流于俗套的。所以,还是要劝学,还是要搞教育。
口号也可以喊嘛,比如那个什么……安得广厦千万间,令天下寒士竞开颜,朋友圈骗一波鸡汤脑残粉,还不是美滋滋?
千几百年之后,鬼知道她“一代贤后”玩的勾当。
“既然是要办学,想来皇后下旨,泰半还是要在这上面做文章。殿下可有思量?”
“照猫画虎,又有甚难的?”
李丽质淡然自若,她来长安散散心度度假,顺便达成一点个人成就。然后返转武汉的时候,怎么也是个“个人价值实现”的女强人,比土狗窝那帮女秘书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照猫画虎?奴婢愚钝,还请殿下指点。”
“临漳山书院是个甚么章程,照着来就是。”
言罢,李丽质更是神采自信,“阿娘回了‘隆庆宫幼儿园’,予便撇了宗室那些个惫怠无赖,倘使招生,那些个腊月前来送礼的,又有几个不愿意将子女送过来?”
“子女?还要招手女生的么?”
“有何不可。”
李丽质眼波流转,隔着玻璃窗,外头那点光彩照在脸上,只显得她高贵可人,顷刻间的气度,顿时让李皇帝扔过来的侍婢们都是暗暗倾倒。
“你们……不若琢磨着,给这学宫想个名字,到时候,予记你们一功。”
“是,殿下。”
府内的奴婢,都是皇帝老子清点过的,是或者不是皇帝老子的眼线耳目,对李丽质来说并不重要。她不需要给她老子巩固皇位而下嫁哪家公子,也没有谋朝篡位的可能和动机,一个逍遥公主,又有什么不好放心的。
她看得很开,所以行事越是高调张扬,越是路人皆知,反而越是让人觉得赤诚纯真。只不过这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李丽质却也懒得去琢磨。
隔了几日,虽然大雪封路,但顺着京洛板轨,马爬犁还是能跑起来。一路上驿站也有换乘的马匹,一日之内把消息传递到京城,对长安官吏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更何况,对长乐公主而言,即便不用车马力夫,她也能把消息传到洛阳。
“太子和长乐公主上奏之议,诸君以为如何?”
朝会上,长孙皇后直接把议题抛了出来。能在朝会上露脸的,很少有小白,一般不涉及“恶狗争食”的场面,这种议题都会提前一天通气,各家都有点准备,重臣有什么说道,也好先统一一下底线。
前一天六部大佬们其实就已经知道,长乐公主要在长安城兴办学堂,要给天下宗亲做个好榜样,劝学办教育,品德高尚令人感动。
当然了,教育是要花钱的,真金白银少不了,别的不说,光教科书得多少?刷题用的讲义得多少?教书先生、助教、教授、博士的工资得多少?场地费得多少?一年桌椅板凳食堂饭菜得多少?
一般人要是这么干,六部大佬们就当放屁,直接给回了。但长乐公主不一样,这年头也没有不开眼跳出来,说长乐公主一个老姑娘特么的还不嫁人,陛下你得注意影响啊。没人这么干,心里头小算盘打的那叫噼里啪啦。
长乐公主殿下当年还是个美丽的小公举时候,她就已经是富的令人瞠目结舌,更何况现在?丰州银矿、东关窑场都落别人手里了,可满朝文武更加没人小看旧年小公举的财力。
公主劝学办教育,妥妥的靠谱。
“臣以为长乐公主殿下劝学之心,可谓赤诚,圣人当褒奖长乐公主殿下,天下人亦当以其为楷模……”
要是个普通青年跳出来这么说,画风还是可以接受的。
但跳出来的是个非普通且文艺的老年,画风就有点奇葩。
哪怕是长孙皇后,此时神色也有点诧异,心中想着:孔祭酒,你的讲义不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