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条工科狗,张德曾经牢牢地记住了比天可汗还牛逼的一个人说的一句名言: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再说了,老张当年本科学机械的时候,东海对岸那旮旯在机械加工领域很有一手的,总之,法那克这个词儿当年让老张差点想把中间那个字给去了。
于是得重视。
然后就懵逼了。
“这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忒不禁打了吧。”
为了筑紫岛,他筹备了大量的水泥、钢铁、皮甲、战船、配重式抛石机、八牛弩、战马、后勤装备、军用干粮……
而且为了筑紫岛,他还筹备了十五万银元,直接把江阴那边的大库给掏空,保密往外拉银冬瓜的时候,县令那口水能从长江尾流到长江源。
同时为了筑紫岛,他还截留了一批怀远城的毛毯、毛毡、麻布,还从河北调拨了一大批从辽东走私来的皮草护耳帽。
光牛皮手套就有两万多……
而且为了改装沙船可以放置大量的船桨,光木料都可以给皇帝盖个暖阁了。
结果物资连十分之一都没用到,特么大和朝廷就派人出来议和?
你特么逗我?
于是工科狗陷入了大波的沉思,必须得深刻啊。历史发展观,忘了啊。看问题得运动啊,不能静止。
“唉……美人希殴打傻大木的感觉,差不多就这样吧?”
老张也不用多想,剩下来那点物资,估计一大半得让那群一线的战斗人员漂没。后勤估计还能吃一小半,总之,这算是给员工们福利啊。
大和朝廷本来是想和唐朝官方议和。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来筑紫岛的人,都不是官方人物,是民间自发性的志愿人员。他们是怀揣满腔的热血和义气,为筑紫国撑腰。
所以。议和双方就变成了大和朝廷,还有筑紫君丰子。
拟定和约的,是大唐华润号东海分号,代表是检校东海华润总教头的单道真,副手是王万岁字启年号“西海人屠”。
王万岁那个号,是大和朝廷给取的。总之对内的交待也很明确,不是我军不给力,而是敌人太强大。
然后王人屠就站单教头的身旁。看着大和朝廷那个官名叫大连真名叫……苏我啥来着?王人屠一时又忘了。
拟定和约的地点在长门国西海岸,于是又称《长门和约》。长门议和之后,大和朝廷并没有释放善意,显然是想等到气候合适,就继续干一场。和约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等集聚了力量,一定可以将唐人给赶走。
根据《长门和约》,筑紫国复国之后,大和朝廷将撤离所有在筑紫岛的政府机构。同时按照大和超舒明天皇四年八月大唐派遣使者表现出来的友谊,大和朝廷可以在筑紫国设立使馆。
大唐在夏天派出去的使节团大使是高表仁。名义上是送遣唐使犬上御田锹等回国。然而大唐不会这么无聊,就跟当年炎汉时期,张骞出使西域。如果只是为了友谊,他根本不会那么拼。
西域之谋,是谋北地强敌。
东海之行,亦为太平。
推古女皇时期,凭借百济和倭国之间的纽带,双方联手对新罗进行过数次袭扰。新罗国主也的确数次向中央王朝求援,前隋时期,杨二带着人马去辽东逛了一圈,虽然结果很不美好。但对新罗来说,那是一段非常不错的日子。
太平啊。那段时间,袭扰虽然还有。但都根本连毛都不会损失。
但自从第一代天可汗杨广玩脱了之后,什么幺蛾子都出来了。
而第二代天可汗李世民,目前看来要玩脱需要难度,而东北是必须要控制的。然而这其中又有一系列的反应,以新罗为当事人来看,它居然很神奇地把高句丽、百济、倭国都攥在了一起,还稍稍地跟靺鞨人不清不楚的……
所以当民间志愿人员突然就帮着筑紫君丰子复国的时候,在日本访问的高表仁就在难波找了条土狗日了起来,要不是这会儿还没有秋田,中华田园犬也没有被系统的培育一下,高表仁肯定能更舒爽一些。
当然了,作为高颖的儿子,高表仁不可能是个怂逼。听说筑紫岛出现了这么个事儿之后,他直接在使馆大笑三声,喝了一碗米酒,冷笑一声,就等着舒明天皇过来装逼。
大伴鸟养以大和朝廷特使的身份,谴责了唐人无礼。
然后高表仁就露出一副很傻很天真的表情:你说嘛?
十月份的时候,大伴鸟养招待了他,然而舒明天皇不愿意面朝北跪拜接受大唐的旨意。这就很尴尬了,毕竟大唐又没打的他们叫爸爸,怎么可能面朝北。
所以高表仁就在难波津泡温泉什么的,和土著公主玩老鹰捉小鸡,还有和土著文士们讨论一下什么叫做礼,什么叫做仁。
但是寒冬腊月的,高颖儿子在和友邦人士讨论什么叫做仁的时候。非著名大唐新四有青年张操之,让他世兄弟李震爸爸的世兄弟儿子,漂洋过海,到了筑紫岛,和倭人百济人讨论什么教做人。
于是问题来了,大冬天的谁愿意打仗?
于是问题又来了,不打怎么可以呢?
于是问题还来了,特么打输了。
所以大伴鸟养本来是想过来把高表仁吊起来打,但最终变成了嘴炮。
而且根据大和朝廷舒明四年《长门议和》的约定,筑紫国是复国了,同时筑紫国因为草创,搞了一个具有东海特色的筑紫国市场经济。其国经济部门委托给了某个著名的大唐义商华润号东海分号……关税可以代为征收。
这就很尴尬了。
大伴鸟养本来喷高表仁是说大唐发不义之师征良善之国,结果高表仁说了:你说嘛?
什么“东风”、“民兵”、“白杨”,听都没听说过好吧?
大伴鸟养于是懵逼了一下,吼道:你骗人,他们明明说是大唐华润商号的。
高表仁更是震惊了:卧槽区区一个商户,操持贱业之辈。吾辈岂能熟稔?
大致的意思就是,这种社会地位低下的九流人士,怎么可能和我这种高富帅在一个位面?你们倭国人是不是搞错了状况?老子是贵族!
然后大伴鸟养又懵逼了:啥意思?不是大唐正规军来征讨我们不愿意面朝北?
高表仁啐了他一脸吼道:那特么就是一帮泥腿子!老子是贵族!
然后大伴鸟养彻底懵逼了。一把抱住高表仁的大腿哭到:高兄,拉兄弟一把吧。这和小弟跟天皇陛下说的不一样啊高兄?高兄你门路广,认不认识这个什么华润商号的人啊。
高表仁停止了日狗,然后对大伴鸟养说,你们国主又不愿意面朝北认怂,我过了年就回家了。
别,千万别!有什么要求,你只管提!只管提!
什么日出之国天子至日落之国天子,这话听上去特牛逼。但其基础有两点,一是中原开船去殴打倭国回报率太低了,二是倭国当年还处于一个氏族联盟向农奴社会变迁的过程中,愚昧和渴求并存,就导致了自大和自卑的纠缠。
而在大伴氏下台之后,苏我氏和物部氏从联手到分道扬镳,正好赶上了隋唐交替的变革。在这个时期,中原结束了南北朝的对立,文化更加趋于浩瀚庞大。新罗百济纷纷立国,从中汲取着营养。
遣隋使和遣唐使。也正是在这个基础上诞生的。
总之,这是倭国第一次享受到学习的好处,更是第一次正式进入了中原文化圈。
至于邪马台女王印由中原册封这茬。那时还只是蒙昧时代,毫无意义。
高表仁来到难波津,虽然大概知道了苏我氏是权臣,有类董卓乃至曹操,换国主跟换一道菜一样简单。但是,高表仁并不清楚大和朝廷内部的斗争到底发展到了怎样一种程度。
倭国的奇葩体制,多重社会形态并存的制度,大贵族中掌握的私兵部曲,更是能够让他们和朝廷本身对抗。
而所谓的六十六国或者六十八国。地方势力更是复杂到了极致。
在推古女皇三十六年发展期中,大和朝廷并没有像中原那样做到中央集权。更像是中原春秋时期的阉割版。
大伴鸟养本来以为,高表仁和华润号。应该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那种。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高表仁是真的和华润号没有干系……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其实高表仁自己也是震惊,入娘的……华润号?那不是……那不是梁丰县男张操之幕后操控的商号吗?居然已经能一己之力平灭一方豪强?
有那么一瞬间,高表仁想要黑一把姓张的。要知道,抛开华润号,还有邹国公。张公谨要是有了把柄黑历史,皇帝岂不是大喜?
可是高表仁又想的深入了一些,比如他认为,张德这样的美少年,怎么可能那么蠢。谁不知道他是个精明小人?再说了,张公谨的老婆,琅琊公主能是好惹的吗?
万一……万一这一趟,其实是皇帝给张德的密旨?他高表仁要是为了立功心切,上去就一个闷棍,结果皇帝大怒,给他一反手耳光,抽的嗷嗷叫,他岂不是白瞎了?
于是送走大伴鸟养之后,接二连三过来的苏我虾夷和伊岐史乙,他都没有心思去奉承。
倭国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倭国权臣在对唐外交上要坚持什么放弃什么,他都不关心。这种海外番邦的利益,对他来说,毫无价值。但是华润号给倭国的这么一发,却让高表仁心潮澎湃。
作为高颖的儿子,他有智商的同时,也有节操。
在纠结是不是要为皇帝陛下尽忠的时候,有一艘挂着琉虬黑阳旗的商船,抵达了难波津,然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有人拜访了高表仁。
然后第二天,高表仁就对再次前来的大伴鸟养道:“君之所虑,吾知也;君之所忧,吾晓也。然则华润商贾贱人,海外沉浮,非朝廷所能制也。”
“高公救命,华润所有,亦唐人也,此等祸乱外邦之行,唐朝焉能坐视不理?岂非无礼!”
高表仁邪邪一笑虎躯一震散发出淡淡的王霸之气,然后邪魅狂狷地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此非大唐,倭国也。”
简单点说,管我鸟事,我是出来打酱油的,他们出来烧伤抢掠,也得回国才能惩罚啊?难不成让大唐派兵到倭国来镇压华润号?你们要是同意,那我没意见。
大伴鸟养也不是蠢人,明白过来后,一咬牙,道:“高公一定救命,《长门议和》乃是罪过,若不能平息苏我大连怒火,纵有天皇陛下庇护,吾必亡也。”
总之,高老板你还是拉兄弟一把吧,我……我这特么不想死啊!
“嗯。”
高表仁邪邪一笑虎躯一震散发出淡淡的王霸之气……
“吾知西北诸国屯仓之所属,若高公能引荐华润之人,必有厚报!”
豁出去的大伴鸟养燃烧了小宇宙,他爸爸他爷爷他祖宗灵魂附体,反正大伴氏已经完蛋了。现在是苏我氏在台上,黑锅不能我来背,我也不想死,要死一起死,老子要振作!
然后高表仁邪邪一笑虎躯一震散发出淡淡的王霸之气……
入娘的,倭人好本事!
这特么就是要靠着兵灾来甩锅啊,不是我军无能,而是敌人太狡猾,他们裹挟筑紫岛等叛逆不说,还想染指西北诸国。
所以,要死也不能使他大伴鸟养啊,有种苏我虾夷你死个妈先。
于是高表仁咬咬牙,心说这要是玩的好,说不定张操之能包个大红包,到时候老子也不黑你们姓张的,但你们姓张的得让老子进民部混个有油水的肥差!
继承了高颖血统的高表仁,他思量了一下中国历史上的许多案例,觉得引狼入室这个概念可以炒作一下,然后在日本上市。大伴鸟养不想死,苏摩虾夷想黑死他,所以得让大伴鸟养招呼一帮人手,引华润号这只恶狼进来捞一把。
而还在琢磨着挖矿的张德,正在请来自西波斯的逃难贵族,吃着一碗上好的红烧肉。
“红烧肉真好吃。”
有个拜火教的落魄贵族,抹了一把嘴,十分的高兴。
“听说诸位是顺着海岸,绕过狮子国,经高达国,然后从真腊、占城,入南海进广州?”
“张公所言,仿佛亲眼所见,我等佩服。”
这群来自新月地带,完全地中海沙漠风外貌的波斯人,依然爽快地吃着红烧肉,没办法,他们饿了好几天,差点死在海上。
“不要急,不要急,除了红烧肉,还有清蒸的,清蒸的猪肉别具风味啊。”
“张公太仁慈了,唉,如今故乡已经被人抢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故土啊。如果有一天能够回去,我想把红烧肉也带回去,给家乡的人也尝一尝……”
“会有这一天的,一定要相信这一点。”
老张面带微笑,连连点头,然后心中暗暗道:南海的航线要是做得好,倒是又开辟了一片市场,支撑起陶瓷、冶炼、织造等工坊,应该不成问题。
如果市场能支撑起初级工业,那么理论上,按照大唐现在一两千万的人口,权贵阶层能够扩充到两百万人以上。
至于现在,老张长期目标是死了一百年后搞出小霸王学习机,中期目标是临死之前搞出瓦特式蒸汽机,短期目标是做个矿洞用的抽水机出来,近期目标是制造一个庞大的工科狗团队,然后……咬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