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名远脸色更阴沉了,“当着孩子的面,你说什么呢?”
这种时候,沈慧娟总是毫不示弱“我说什么?我说什么你不明白吗?苏名远,你说说,在你的心里我算什么?你敢说你是一心一意对我的吗,你敢说你没有惦记着别人吗?”
苏名远把茶杯重重地一放,说“越说越不像话了。”说罢,转身去了卧室。
苏曼茹在一边嘟囔,“这说我的事情呢,怎么说着说着你们吵起来了。”又坐到沈慧娟的身边,小声问,“妈,你总是这样说爸爸,是不是爸爸在外面真有什么女人呀?”
沈慧娟不耐烦地说“算了算了,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
第二天,苏名远来到公司,把自己以前的秘书,现在是公司部门经理的邱越叫到办公室,吩咐道“我有一个朋友的母亲病了,你去帮我查一下,她有没有住院,需要多少钱,必要的时候,给她们留些钱,但是不要让他们知道钱是我给的。”
邱越是个聪明人,从不喜欢多问什么,只问了一句“您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严佳雯。”苏名远说。又嘱咐小邱说“这件事,我不希望让别人知道。”
邱越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苏总。”
邱越转身欲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身说“对了苏总,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苏名远看看邱越,他平时总是习惯喊他小邱,但实际上他也有三十五六岁了。一直以来,他是他的心腹,他为人谨慎、办事稳妥,苏名远对他很放心,他用信任的目光看着邱越,说“小邱,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尹总最近有些举措,并没有向您汇报吧?他……”小邱说了尹建勋最近在公司的几个新举措,他觉得尹建勋似乎并不和自己的岳父同心同德,他是个心机很重很有想法的人,他现在做很多事情,都想瞒天过海,越来越不把苏名远放在眼里了。
苏名远听完了,微微一笑说“年轻人,想抓住一切机会来展示自己的能力,是可以理解的。建勋这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做事情其实还是比较稳妥的,就是不太喜欢沟通和表达。他现在正是锋芒毕露的年龄,只要他做的事情不是太出格,我们就不要干预了,这家公司,早晚总要交给他和曼茹来打理的。”
邱越点点头,“是,我明白了,苏总。”
邱越出门之后,苏名远又倚在座椅上沉思,或许,他和严佳雯之间的往事,真的不应该再提了,五十几岁的人了,早已明白那些儿女情长不是生活的全部,可是为什么,当他再次遇见她的时候,他的心是这样的乱呢?
奶奶在医院住了一周多,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急着要出院,大夫说“多亏这次送医院送得及时,老人的身体恢复得还算是快的,现在基本上能够行动自理了。她既然这么想家,出院也可以,但是回去以后一定不能让她生气,要注意护理她,她身边不能离了人。”
陆家村的村长带着小西的叔叔过来了,陆小西知道,这一定又是尹建勋做的工作,建勋的舅舅是副村长,他找了村长,村长又找了小西的叔叔,并且亲自带着他过来了。
叔叔当着村长的面,承诺回家以后搬到父母那边去,以便于照顾母亲。村长说“长海,你这当儿子的还不如人家小西这个孙女呢。父母生病,你不闻不问的,这也太不象话了。大娘出院之后,你可得好好照顾她。”
叔叔连连称是,他其实一直是个老实人,就是做不了老婆的主。
有了叔叔的承诺,陆小西稍微放了些心,奶奶在医院里住了这些日子,归心似箭,催着小西去办出院手续。陆小西正准备去,尹建勋走了进来,说“出院手续办好了,小西,咱们送爷爷奶奶回去。”
回陆家村安顿好爷爷奶奶,陆小西又给了叔叔三千块钱,说“叔叔,我得回云海去上班,爷爷奶奶就拜托你了。”
叔叔有些不好意思,说“小西,照顾爹娘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怎么好拿你的钱呢?我其实也想好好侍奉你爷爷奶奶的,可是,小西,你知道……我是有难处的。这次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爹娘。”
回云海的路上,陆小西问尹建勋“哥,住院费一共多少钱?我回头给你。”
“小西,跟我,不要提钱好吗?”尹建勋边开车边说,陆小西说要还他钱,让他有些难过。
“不,钱我一定要还的。”陆小西觉得,尹建勋现在是有家有业的人,不能随便用他的钱。
这时陆小西的手机响了,是郎晓东“小西,我去医院看奶奶,医生说奶奶出院了?”奶奶住院的这些天,郎晓东来过好几次,今天他又过去,大夫告诉他奶奶已经出院了。
“不好意思,没有提前告诉你一声,让你白跑一趟。”陆小西有些歉意地说,“我现在已经在回云海的路上了。”
郎晓东说“奶奶现在回家行吗?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没有,你放心吧,我叔叔搬过去照顾奶奶了。我也要回公司上班了,这阵子请假,拉下了不少活儿。”陆小西说。
“你最近很累,应该先休息一下。”郎晓东虽然比陆小西小一岁,但是考虑问题很周到。
“我没事的,谢谢了。”
陆小西挂了电话,尹建勋开口说“晓东对你,好像挺关心的。”
“恩。”陆小西应了一声。
尹建勋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其实,小西,你不需要寻求别人的帮助,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陆小西低着头,良久,说“哥哥,我最想要的东西,你并不能给我。”
“你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尹建勋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他隐隐的知道陆小西最想要的,他现在确实给不了她。
“我想要一个家。”陆小西黯然地说,“从我很小的时候,当我看到别人的父母疼爱自己孩子的时候,当别人骂我是捡来的野孩子的时候,我就希望自己将来有个完整的家,这些,你能给我吗?”
尹建勋又是一阵沉默,然后说“小西,如果你有耐心等待……”
陆小西此时却打断了他,“我到了,哥哥,你停车吧。”
陆小西下车了,尹建勋两手放在方向盘上,面色凝重地望着陆小西的背影。是呀,他现在有什么资格让她等他呢?这样的话,听来是多么的虚无。他是不是应该对她说出一切,可是,她能认同他的做法吗,她又能明白他的心吗?
陆小西回到公司,小贾和晓梅都很高兴,小贾说“小西,你一周不在这儿,我工作都找不着感觉了。”晓梅也说“小西姐,你回来太好了。”
陆小西去找老板孙诚销假,孙诚说“小西,你回来的正好,现在我们云海正要进行广告平面设计大赛,咱们公司好几个设计员都要参加,我知道你虽然做文案,可是对平面设计其实挺感兴趣,所以建议你也参加一下,如果获奖了,一方面能增加公司的知名度,另一方面呢,对你个人今后的发展也很有好处。”
“谢谢你,孙总,我会试一试的。”陆小西笑了,奶奶的病好了,她又可以轻轻松松进行工作了,她此时一笑,明眸皓齿,十分灿烂。
孙诚说“那好,小西,回去好好准备吧。”
这几年,陆小西在公司虽然做文案,但是对于设计方面的工作,她一直都在潜心学习,她这次很想参加这个比赛,获奖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试一试身手,提升自己的能力。
接下来的几天,陆小西特别忙,不是在公司待到很晚忙设计,就是去给楠楠辅导学习。郎晓东依然会在陆小西从范姐家里出来的时候忽然冒出来,送陆小西回家,他现在已经是陆小西的朋友了,陆小西也不好意思总是推辞,她很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帮到郎晓东些什么,那样就不会觉得太欠疚了。
今晚,郎晓东对陆小西说“小西,我觉得你这阵子太累了,脸色很难看,你要注意休息。”
“没关系,我身体很好,我最近要参加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比赛,精神头特别足。别看我长得有些赖兮兮的样子,其实我身体很强壮。”陆小西笑笑说。“长得赖兮兮的”是尹建勋对陆小西的评价,陆小西从小就生得柔柔弱弱的,可她其实很少生病,小时候感冒了,她都几乎没去过医院,一般喝碗姜汤水就好了。
郎晓东说“你那是要强,你真得注意身体,你也不是铁打的。”
“谢谢。”郎晓东的细心让陆小西心生感动。
回到家,淑婷已经回来了,这家伙最近总是早出晚归,有时候夜里甚至就不回来了。
今晚上她比平时安静,陆小西说“怎么了,三妮,有心事?”淑婷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很容易让人察觉情绪变化。
淑婷抬头看看陆小西,忽然说“小西,我准备结婚了。”
淑婷和陆小西同岁,两个人一起长大,又一起在云海打拼多年,一直同甘共苦,情同姐妹。淑婷忽然说要结婚,陆小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既有替朋友高兴的兴奋,又有一种发自肺腑的不舍。
“真的吗?”陆小西在淑婷旁边坐下来,“怎么之前没有听你说过,日子定了吗?”
“定了,就在下个月。”淑婷的脸上看不到兴奋,倒好像很焦虑的样子。
“这么急?这一下子能准备得过来吗?”陆小西知道,淑婷一直想有了房子再结婚,可是她和男朋友万成似乎还没有买房子。
“有什么好准备的,不就是去民政局登个记,然后再办几桌酒席吗?”淑婷淡淡地说,“我们也不准备大操大办,准备一切从简。我们现在还没有买房子,结婚后先租房子住,所以家具也不用买,再省劲不过了。”
陆小西问“为什么忽然这么着急?”
淑婷指指自己的肚子“这里等不了了,小西,我怀孕了。”
“啊!”陆小西张大了嘴巴,淑婷怀孕的消息让她很意外。
淑婷却不以为然地说“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小西,也就是你,保守得像五六十年代的人,现在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了。本来呢,我对于自己是否嫁给万成还有些犹豫,还有些不甘心,现在这个孩子的到来,让我坚定了决心。”
“可是……”陆小西说,“如果你决定结婚是因为孩子的到来,那就有些轻率了。”
“也不完全是为了孩子,我们两个都交往了这么久了,我不嫁他又能嫁谁呢?”淑婷微微笑了一下,“我呢,或多或少的是有些婚前恐惧症,可是,我和完成结婚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小西,我现在就是不放心你,我搬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办呀?”
陆小西说“你总不能为了陪我,就不结婚吧?我没关系的,你知道我很独立的。”
淑婷看看小西,“小西,你也赶紧恋爱结婚吧,我看那个郎晓东就不错,是个合适的人选。你说他多好的条件呀,他追求你,绝对不是因为到了年龄,急于找对象,想凑合一个,而是因为真的对你有感觉,真心喜欢你。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小西,咱们实事求是地说,你家是农村的,学历也不高,工作也不在什么事业单位,年龄吗,马上就三十了。人家图你什么呀?人家就是因为喜欢你,才这样对你的。这年头,男人找对象,比女人还现实,能遇上郎晓东这样的人,真的是你的福气,你就别端着了,给人家机会吧。”
“我们没什么,就是普通朋友。”陆小西小声说。
“算了,和我还有什么好遮掩的,普通朋友能对你那样吗?你奶奶病了,他一趟一趟地往医院跑,你辅导学生晚了,他每次都送你回来,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我一看郎晓东看你的那种眼神,就知道他喜欢你。”淑婷说。
“算了,别说我了,快说说你的婚事吧。”陆小西打岔。
“你别打岔,小西,我真的是替你着急,以前我一直不好意思直接说,怕戳到了你的痛处。”淑婷看着陆小西的眼睛,“小西,你说,你是不是喜欢建勋哥,而且是死心塌地的喜欢,喜欢到根本接受不了别人了?”
陆小西低头不语。
“可是他结婚了!”淑婷提高了声音,“他结婚了你懂吗?他不可能和你生活在一起了。是,他过去是关心你,他对你好得不得了,可是现在,他是别人的丈夫了。你得从心里接受这个事实,然后敞开心扉接纳别人,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多的是,不是只有他尹建勋一个!”
陆小西还是低头不语。
淑婷接着说“我知道,你是个死心眼的人,喜欢一个人,就死心塌地,就一根筋,可是,你是个女人,而且不是那种很现代很另类的女人,你不适合单身,你需要一个爱你的丈夫,需要一个家。小西,你得给自己机会,别再为了不可能的事情等待了。”
“淑婷,你别说了,我现在不想考虑什么恋爱结婚的事情。”陆小西站起身来,准备往卧室走。
“你站住。”淑婷叫住她,“小西,你别再逃避了好不好,你说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要是你打定主意不结婚了,那你就给尹建勋做情人,我相信他是求之不得的,可要你愿意那样吗,你会给他做名不正言不顺的情人吗?”
“好了,淑婷,你别再说了。”陆小西不管淑婷再说什么,径直走进了卧室。
“醒醒吧,小西!”淑婷在后面喊道。
陆小西也知道,她不是那种适合独身的女人,她从小就渴望有一个家,她渴望有美好的婚姻。可是除了尹建勋,她真的没法接受别人,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除尹建勋之外的其他男人生活在一起。
接下来的几天,淑婷很忙,几乎每天都夜不归宿,陆小西也在单位待到更晚,一来家里没有电脑,不方便她的设计,二来,她越来越惧怕那份独处的冷清和寂寞了。
今晚,陆小西又在公司待到九点多,直到眼睛发涩,视线有些模糊,她才关掉电脑,站起身来,准备回家。时候已是深冬,外面很冷,陆小西一出门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接着又打了几个喷嚏,她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要感冒,心想,回家以后得先吃几片大青叶预防一下。
陆小西回到家里,却发现一点药也没有了,她想出去买,又实在有些累了,不想出门,就想熬碗姜汤水喝,可是家里也没有姜了,陆小西只得喝了点热水,早些睡下。
第二天,陆小西一醒来就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浑身酸痛,一点力气也没有。她知道,自己真的感冒了,可是她不好意思再请假了,就勉强起身,来到公司。
强打精神工作了一上午,陆小西有些支持不住了,只觉得浑身冷得厉害,身体有些哆嗦,四肢痛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头也剧烈疼痛。连小贾都发现她不对劲了,问道“小西,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贺晓梅从包里拿出一支体温表,说“小西姐,量量体温吧。我在做导游时形成的习惯,随身携带体温表。”
陆小西量了一下体温,果然发烧,三十八度六,怪不得这么难受呢。小贾说“我上次烧到三十八度,就难受得站不住了,你可真行,这么高的体温还在这儿敬业爱岗地工作,快去医院看看吧。”
贺晓梅也说“小西姐,快回去吧,一会儿我跟姐夫说一声儿。”
陆小西迷迷糊糊地骑车回家,有气无力地上了楼,进门就倒在了床上。家里没有暖气,气温很低,陆小西盖了两床被子,还是浑身哆嗦,身体的疼痛让她无法入睡,她想站起来去医院,却觉得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她这才想起,从昨晚上到现在,她一点东西也没有吃,因为没有食欲,她把吃饭的事儿给忘记了。
陆小西摸出手机,习惯性地拨了尹建勋的电话,可是没有人接,这时候有人敲门,她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门边去开了门,郎晓东一脸关切地站在门口,说“我听小贾说你病了?”
陆小西点点头,极其虚弱地说“麻烦你带我去医院。”
陆小西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病房里,正输着液,而郎晓东坐在床边,正专注地凝视着自己。
郎晓东见她醒了,脸微微有些发红,陆小西也被他刚才目光炯炯的凝视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问道“我现在在哪儿?”她当时烧得迷迷糊糊的,只记得郎晓东扶着她上了车,后来就意识模糊了。
“在我们医院,你烧得很厉害,现在烧还没退呢。”郎晓东说着,伸手摸摸陆小西的额头,他是医生,所以这是个理所当然的动作,他的掌心柔软,动作轻柔。
“还没有完全退烧。”郎晓东说,“你应该早点来医院,那样的话就不会烧这么厉害了。”
病中的陆小西,渴望有人关心,可是郎晓东的关心,又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因为他越是关心他,她就越觉得亏欠他。她说“谢谢你,我以前感冒都没有这么厉害,一般吃点药就好了,很少来医院。”
“你这阵子太累,抵抗力就下降了。小西,你要对自己好一点。”郎晓东的目光里又闪烁出类似于尹建勋的那种疼惜。
陆小西的目光又不由得躲闪,说道“主要是没提前吃药预防一下,所以才烧起来了。”又看看四周,“一个小感冒还跑到这么正规的大医院来了,其实你带我去个社区门诊就可以了。”
郎晓东笑笑“习惯了,我一着急,上了车就开到我们医院来了。”
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小护士过来查看情况,对陆小西说“你找了我们郎医生这样的男朋友,真是福气,他一下午就坐在你身边,都没挪过地方。”她见陆小西没有答话,就又说,“郎医生可是我们全院未婚女士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这回你一来,大家只能断了念头了。”
陆小西想解释一下,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尴尬地笑笑。小护士又对郎晓东说“郎医生,你在这儿,可省了我的事了,待会儿拔针是不是也不需要我过来了?”
这时候,陆小西的手机响了,郎晓东说“刚才你的手机响了好多次,我见你睡的很沉,就没有喊你。”
陆小西接起来电话,是尹建勋,语气有些焦灼,“你一点多的时候打过我的手机吗?我当时正开会,手机放在办公室了,后来怎么打你也不接了,你怎么了,小西?”
“我病了,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陆小西恹恹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