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熟悉的关切的声音,陆小西忍不住又想掉眼泪。
“小西,你别太当回事,对很多人来说,换工作是常事。”郎晓东在电话那头安慰他,“小西,你现在在哪儿?回家了吗?”
“我在外面。”陆小西努力压抑着自己伤心的情绪,说,“我现在想一个人坐坐,还不想回家。晓东,我丢工作的事情,你不要告诉爷爷奶奶,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我知道,小西,我正在往回赶,下午就能赶回云海,你大致在哪个位置,我过去找你。”
“不用了,晓东,你别回来,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小西这样说着,却带着明显的哭腔。
她其实非常希望郎晓东这会儿在自己的身边,她想念他那个温暖的肩膀。
“我已经在回去的车上了,小西,你等着我。”
挂掉电话,陆小西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毕竟,她还有朋友,有亲人,这个世界,并没有完全抛弃她。
在永和坐到正午时分,店里开始上人了,陆小西没有胃口,也就不好意思再在这里坐下去,她走出永和,漫无目的地继续往前走。前面是个路边花园,中午时分没有几个人,路边的长椅空着,陆小西就坐过去。她看到路对面有高楼,有商店,她知道里面的人们都在忙碌,而她,却连个忙碌的场所也没有了。
陆小西一直坐在路边发呆,直到郎晓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西,你还好吧?”
看见郎晓东,小西的泪又忍不住了,她也不明白,在他面前,自己为什么总是这么软弱。
“没事了,小西,不就是要换个工作吗,我们一起面对,问题总会解决的。”郎晓东在陆小西的眼里,一直是个阳光大男孩,可是此刻,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让陆小西倍感踏实。
郎晓东在小西的身边坐下来,帮小西擦擦眼泪,这次小西没有躲闪,他轻柔的动作让她的心变得柔然安静起来。
她忽然觉得,其实,她一直渴望有这么一个人,不,她其实就是渴望晓东,在她痛苦的时候,待在她的身边,在她快乐的时候,也待在她的身边。他对于她,早就如空气,一直弥漫在她的周围,过去没有觉得什么,如今,忽然觉得,有他在,她才能畅快的呼吸。
难道,她爱上他了?她不知道,但是她只觉得,他在身边,她的心境是多么的温柔和踏实。
郎晓东轻拍小西的肩膀,她就带着眼泪倚在了他的肩头。
郎晓东喃喃安慰她道“没事了,小西,没事了。”
这个时候,只有这个人,只有这个肩膀,能让她获得片刻的安宁。
好久,小西才说“刚从公司里走出来那会儿,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把我抛弃了。晓东你知道吗,诚艺就像我在云海的另一个家,我在那里工作了六年,我和它一起长大,我把我的梦想,我对未来的憧憬,都存在那间办公室里了,忽然在今天,它不要我了,我却连什么原因都不知道,我的心里真的很难过。”
郎晓东佳雯地听小西说话,他知道,现在她最需要的,也许就是倾诉。
“我知道,我就是一个小广告公司的小人物,可是,我也有我的快乐,我的追求,我的梦想,我微不足道,但是我活得很有劲头,日子很有奔头。前几天,我和小贾、晓梅,我们刚刚一起完成了一个广告业务,我体验到一种成功的愉悦。可是世界瞬息万变,就在几个小时前,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才发现,原来我是这么弱小,随便什么人什么事情,都可以粉碎我的梦想,改变我的命运。”陆小西倾诉着自己内心的感受,说出来,她的心里就好受一些。
待陆小西说完了,郎晓东才说“小西,这件事情来的太突然,所以,你觉得难以接受。可是,既然已经是这样了,我们不如面对,从明天开始,我们再寻找新的工作,只要你的追求还在,你的梦想还在,你的命运就没有改变。你还是你,你还是陆小西,云海的广告公司很多,不会没有陆小西的容身之地。”
陆小西坐直身子,转头望着郎晓东,含着眼泪微笑了,“谢谢你,晓东,我最困难的时候,你总是在我身边。”
陆小西含泪的微笑在郎晓东眼里有种凄美,她一直要强,她瘦弱的肩膀扛了太多的东西,但是她一直都努力地扛,连句牢骚也没有。只有今天,她才忍不住了,她的眼泪让他心疼。他站起身来,又拉起小西,“好了,小西,你在这儿坐了很久了吧?咱们去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回家。”
陆小西和郎晓东一起吃完东西,刚刚三点钟,陆小西说“这个点回家,爷爷奶奶肯定会怀疑的。”
“那,”郎晓东想了想,说,“要不然,咱们去看场电影吧?”
陆小西苦笑一下,她觉得郎晓东的想法有些离奇,“失业了,哪有心情去看电影?”
“谁说失业了就不能看电影,走吧。”郎晓东拉着陆小西出门,打上车直奔影院。
他们看的是一个很凄美的爱情片,陆小西边看边哭,走出影院的时候,她用完了一包纸巾。
郎晓东说“怎么样,哭了个全场,心里舒服点了吗?”
小西不好意思地点头,说“可是眼睛这样,怎么回家?”
郎晓东微笑着看她“没事,你刚才洗了脸,泪痕已经没有了,你现在要注意保持好心情,一会儿回去之后我帮你打打圆场,爷爷奶奶不会多心的。”
回到家里,爷爷奶奶果然注意到了小西的红眼圈,问“小西,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刚才在路上,因为风大,眼睛里进沙子了。”小西回答。
见爷爷奶奶还在盯着小西的眼睛看,郎晓东说“小西,你这种情况,一定是沙眼,迎风流泪,春天风大,你可以戴副墨镜。”
爷爷奶奶这才想起郎晓东此时应该待在省城,爷爷问“晓东,我算着你离培训结束还有一周呢,你怎么就回来了?”
“就知道您掐着手指头盼我回来,我这不就回来看看你们。”郎晓东乐呵呵地说。
爷爷奶奶、严佳雯、郎晓东和陆小西,大家围坐在一起吃晚饭,饭桌上氤氲着香喷喷的热气,大家的脸上都带着微笑,陆小西忽然觉得,有亲人和朋友在自己身边,失业真的没什么大不了,明天起,自己就去找工作,未来仍旧是美好的。
晚上,陆小西正在卧室里整理东西,严佳雯走了进来,问道“小西,你今天有心事?”
“没有呀?”陆小西停了手中的活儿,说道。
“小西,你要有事别瞒我,我年龄不算大,能够经得住事情,我觉得你今天有些不对劲,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尽管陆小西一晚上都在掩饰,但是严佳雯还是看出了端倪。
陆小西低下头去,喉头又有些哽咽,好一会儿,她才说“阿姨,其实是,我失业了。”
“失业了?为什么?”严佳雯不禁一愣,她没想到小西遇到了这么严重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原因。”小西忍不住又有些黯然,“本来前几天,苏氏纺织集团和我们公司联系,要让诚艺给它们做一个广告业务,是个很大的业务,但是前提条件是把我开除,他们的要求被我们老板回绝了。我心里对公司充满了感激,正想好好给为公司工作,可是忽然今天,老板又让我辞职,我心里真的挺难受的。”
“那,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和苏氏集团有关?”严佳雯问道。
“也不一定,因为之前苏氏的老总苏名远就找过我,让我和建勋哥断绝关系,说否则就动用社会关系让我离开公司什么的,我当时就把苏氏要和我们做的业务给搞砸了,可是老板当时并没有过分怪我,而且,他前几天刚说过,宁愿拒绝苏氏的合作要求,也不委屈自己手下的员工。”陆小西也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孙诚又改变了主意。
“苏名远找过你?”严佳雯脸上露出很复杂的表情。
“嗯。”陆小西点头,“他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他认为我破坏了他女儿的幸福,让我最好离开云海,我回绝了,我不想受任何人的威胁。”
严佳雯沉默了良久,才说“小西,工作的事情,不要着急,有的时候,失去眼前的工作对人正是一个转机。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一定能找到称心的工作。”
“谢谢你,阿姨。”小西望着严佳雯,她脸上的温柔让人沉迷。
严佳雯看上去心事重重起来,她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小西又叫住她,“阿姨……”
“怎么了,小西?”严佳雯停下步子。
“阿姨,你说,一个人曾经痛彻心扉的爱过痛过,在那场爱里,她几乎用尽了自己的力气,这样的话,她还有可能爱上别人吗?”
二十九岁的陆小西,因为在感情上一直执着一念,所以她只能在这方面还像个纯真的小女孩。
严佳雯重又走回到小西的身边,“孩子,当然有可能,爱不是死胡同,敞开心扉,你就会重新找到爱和幸福。”
“可是,我一直以为……”
小西一直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她只可能爱尹建勋一个人。
可是,今天她忽然觉得,郎晓东就像她生命里的一束阳光,有他在,她的生活是那么明亮。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没有他。
“你是说晓东吗?”严佳雯的声音那么温和,带着母性的气息。
“可是阿姨,我分不清是爱还是需要?”小西的心里正在混乱着。
严佳雯揽住小西的肩,“为什么要分得那么清楚?强烈的需要一个人的时候,就是爱的表现。孩子,你就是太有原则了,凡事就受了拘束。阿姨是个过来人,我觉得晓东是最适合你的人,我真的希望你和他在一起。”
小西说“可是,我一直要把他当普通朋友。”
严佳雯微笑了,“你这个孩子,你的心,已经越界了。”
小西的脸泛起了微微的红晕。
严佳雯的番外:
严佳雯的名字据说是她那早已经过世了的奶奶给取的。原本严佳雯也没有想过奶奶给她取这名字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直到她八岁的某一天,放学回家在小区门口看到她那一对早已离婚的父母扭打在一起,外加她老爸的新女友和她老妈的新男友,四个人混战,场面堪称惊天动地。
众目睽睽之下上演如此吸引人眼球的狗血剧,小区里看热闹的人只差没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小小的严佳雯同学将头埋得低低的,挨着墙角佳雯无闻的走过,那一刻的她希望自己是个隐形人,所有的人都不会注意到她。也大抵是源于有这样一对实在太过闹腾的父母,后来的严佳雯小朋友,佳雯无闻的长大,佳雯无闻的工作,又佳雯无闻的恋爱,最后佳雯无闻的结了婚。
严佳雯的人生到二十七岁之前都一直风平浪静,佳雯无闻。安守着自己建筑起来的围城,严佳雯循规蹈矩的过着她的小日子,直到这年春天一个男人的出现,一个她怎么也没想到的人,闯入了她的生活,从此,她的世界因为这个男人,天翻地覆。
头天晚上,严佳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个好听的声音对她说:“严佳雯,我送了一个礼物给你哦?”没听那个声音说完,她就醒了,惊的一下坐了起来,背上只觉凉飕飕的,伸手一抹,竟是出了一层冷汗。
睡在一旁的老公睡眼惺忪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事,做了个噩梦。”
严佳雯一直觉得有些事情在发生之前,尤其是不好的事,总会有一些征兆,而这个噩梦就是个很不好的兆头。
第二天,果然她便遇到了一个人,很好的验证了她这一有些迷信的想法。
下午五点,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严佳雯坐在格子间的里,正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屏幕工作,放在离键盘不远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依旧盯着屏幕的她,右手握着鼠标不停移动,在铃声响了两三声之后,才伸出左手凭着感觉准确的摸到手机,同时眼睛跟着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瞄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名字,按下了通话键后,视线又回到了电脑屏幕上,脸上带着点笑。
“度蜜月的人还能想到我,不容易啊,张太太。”
打来电话的人是严佳雯的同学,也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颜蕾,上周刚刚主办的婚礼,这会正在国外度蜜月。她老公张伟天是一位商人,生意做得不小,结婚前颜蕾就已经辞职,在家安心的准备做张太太了。
“可不,像我这样心心念念想着你的人上哪去找?好事找你,上次你不是说那房子又空出来了吗,让我帮你留意有没有人要租房子,现在给你介绍人?”
严佳雯一听是有人要租房子,手中的工作也停了下来,小声高兴的问:“真的吗?是什么人?”
原来颜蕾的老公有个远方的亲戚来了莫城,要在莫城工作一段时间,准备要在这边租一套房子。他们偏巧又在国外,还是家里的婆婆打电话给他们的。
“我婆婆本来极力要留那个人在家里住的,那个人谢绝了,想在城北路附近离他工作地点近的地方租房子。我一听,马上就想到你,你那套房子不就在城北路吗?”
颜蕾有些得意的顿了顿,又压低了一点声音道:“听说那个人最少会要租一年多,我虽然没见过那个人,但我婆婆是多势力的人,居然会极力留那个人住家里。我敢肯定绝不会是什么穷亲戚,所以你只管把租金开高一点,佳雯姑娘,明白的干活?”
“明白,明白,太谢谢了?”严佳雯笑眯眯的忙点头。房子空了快三个月了,她有些心疼了,正准备还是挂中介那去,这个时候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确实高兴。
“光口里谢谢两句可不行。”
“知道了,回来请你吃饭?”
颜蕾让老公把严佳雯的电话给了那个人,她也把那个人的手机号码给了严佳雯。
严佳雯先打了电话给那个人,想到对方刚刚来莫城,还不熟悉,特意约在城北路的一家大型商场,计程车司机都知道。
“?商场一楼有家肯德基,我们在那门口见吧。”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两秒,然后仅仅回答了一个字,“好。”就挂断了。
干脆得不能再干脆的回答,声音却很好听,虽然有点点冷,但听得出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和对方通完电话,严佳雯心情不错,看了看时间,收拾了一下桌上,关上电脑,拎着包起身离开。
现在刚刚到下班的点,办公区格子间里的同事绝大多数仍旧埋头在电脑前工作。严佳雯大学学的建筑,毕业后就进了这家建筑设计院从事建筑设计。外人眼里极体面的职业,也极辛苦,赶图纸的时候加班是常事。
严佳雯在这里工作已有几年。虽然她平时话不多,工作起来却很认真。交给她什么样的项目都不推脱,都能很好的和同事配合工作。极少抱怨,又有耐性,所以尽管她对人总是温温淡淡的,同事们大多却喜欢和她工作。毕竟职场里大家是来工作而不是来交朋友的,工作中能配合愉快才是最重要的。
从单位到城北路的约定地点平常最多半小时,但现在正好下班高峰期,怕路上会堵车,严佳雯走得有点急,站在公交站才想起要给老公苏明打个电话。刚刚准备打开包翻出手机,公交车就已经来了,严佳雯赶紧跟随蜂拥的人群挤上了车。
车厢里人挤人,严佳雯好不容易才抓住一个扶手站稳,给苏明打电话的念头也只能等到下车了。
赶到约定的肯德基餐厅前,不时有情侣或带着孩子的家长进出,放眼看了一圈,却没看到有男人站在外面等候。
严佳雯正想着也许对方可能还没到,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严佳雯无奈皱眉,直到铃声锲而不舍的响了几声之后她才按下了接听键。
打来电话的是严佳雯的母亲田云芳,电话刚一接通就听见田女士明显高亮的声音传了过来:“佳雯呀,怎么才接电话,下班了没有?妈妈正在春霞路逛街,离你单位不远,一起吃晚饭吧,再打电话叫上苏明?”
“妈,我不在单位。”不等母亲说完,严佳雯就淡淡的打断了她。
“哎呀,你怎么会不在呀?你在哪啊?我正和李伯伯在一起,想给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大家一起吃个饭?”
电话那端的田女士还在欲说还羞似的抱怨,严佳雯却毫无兴趣听,一只手手指习惯的缠着衣角,眼睛看着广场上行色匆匆的路人出神。
夕阳西沉,薄薄的暮色笼罩着城市,身旁人来人往,耳中母亲尖细的声音嗡嗡作响,严佳雯只觉眼前似乎模糊,忽然周遭变得虚幻迷离,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小小的巷子里,父母尖锐的吵骂声,妈妈离去的背影,周遭全都是人,她却一个人茫然不知所措,好像被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永远只有她一个人?
肯德基餐厅里,赵奕航坐在一处靠近橱窗的位置,也在接电话。
他人高,腿也长,直直的就伸到对面的椅子下,好在这一桌只有他一个人坐。
懒懒靠着椅背的他,大概是嫌坐得不舒服,眉头微微蹙起。但即便是皱眉,他俊朗的面孔和浑身散发的气场在这餐厅里仍是引人侧目。
靠窗的位置历来都最受欢迎,不时有女孩子端着餐盘经过他桌前,脸红的看他两眼,但又似乎被他脸上明显不悦的神色吓着了,也没敢开口就马上走开了,坐在别处后还会忍不住偷偷的朝他这边瞄上几眼。
赵奕航这会确实心情不好,其实确切的来说不是这会而是他这一段日子都心情糟到了极点,否则他也不会大老远的从香港跑来莫城。加之现在接到的这个电话,心情已不是用糟糕可以形容的了。
“奕航,我今天结婚了。”
“恭喜。”
面对他无情的一句恭喜,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了。
等待了数秒后,赵奕航已明显的不耐了,这种无声的沉默反倒让他嘲讽的一笑:“你打电话来不就是想听这一句吗?是不是还要祝早生贵子?”
他其实知道她为什么打这个电话。他已经离开了香港,也早知道了她今天结婚,她却仍旧要给他打来这个电话,不过是为了报复他,要亲手往他心上插一刀,要让他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