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那些传闻是真的？”苏言难以置信的看着母亲，他从来不能想过自己一直尊敬甚至是带点敬畏的父亲会是一个卖友求荣的人。
“你自己都说了是传闻，既然是传闻就不可能是真的，至少有一部分是添油加醋上去的。”看到儿子震惊的表情，苏妈妈在极力维护着老公的利益。
“那就告诉我真相。”苏言有点急不可耐了，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妈妈不告诉自己陈佳雯新家的地址，也明白了为什么妈妈一听到他要去见陈佳雯会忽然变得这么紧张，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即使是陈佳雯失去了记忆，但是陈佳雯的父母却也一直杳无音讯，原来这里面还有一个很多年前发生过的但是却不被自己所熟知的一段往事……
“当年你爸爸和佳雯的爸爸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他们甚至在开玩笑的时候就为你们两个定下了娃娃亲，当然没有人把这个玩笑当真，只是没想到你们两个长大以后一直相处的很好，本着我们两家的关系，即使你们年纪很小我们也没有阻止。
本来按照我们的设想就是最后两家变成一家的完美结局，要不是那一次题干也许这一切都会成为现实……”
“当年你爸爸和佳雯的爸爸都是副团级的干部，他们在事业上可谓都是风生水起，不分伯仲。
后来有了一次题干的机会，但是团级干部的名额却只有一个，你爸爸和佳雯的爸爸都得到了提名的机会，自然而然的他们就成为了竞争对手。”一想起15年前的往事，苏妈妈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丝尴尬的表情，因为作为当事人的妻子，她清楚的知道，那一件事的确是自己的老公做的不对。
“那后来呢？”看到妈妈忽然不说话了，苏言连忙问妈妈。
“后来，你爸爸的警卫员也就是楼下的季叔叔，也不知道在哪听说佳雯的爸爸收受了贿赂，把一个体检不合格的老朋友家的孩子弄进部队，并且把那个孩子提升的很快。”
“那封匿名的举报信真的是爸爸写的？别人的风言风语我还以为都是假的，不成想……”苏言难过极了，他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的父亲亲手造成了他和陈佳雯目前的局面。
“信不是你爸写的。”苏妈妈说。
“真的么，你不骗我？”苏言激动极了，他多害怕这件事跟自己的父亲有关。
“是你季叔叔写的……是得到了你爸爸的默许之下写的。”
苏言还没从惊喜中缓过神来，又被母亲的话狠狠的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到家，苏言竟然在温暖的室内瑟瑟发抖起来。
“爸爸怎么可以这样做呢，周叔叔可是爸爸最好的朋友啊，这样做也太过分了。”
“你爸爸当时做的并没有错，是你周叔叔做的不对，军队是纪律部队，怎么可以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呢…..”
“即便是周叔叔做的不对，这件事也不应该由爸爸出头。爸爸这么做全部是为了他自己。”苏言生气极了。
此刻在他的脑海里全部是小时候自己家和周思文家其乐融融犹如一家人的欢乐情景。
没想到这一切的过往就像是昙花一现的假象，在利益面前竟然不名一文。
“这还不是重点……”苏妈妈说。
“重点是……”苏妈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说。
“重点是当陈佳雯的爸爸被停止检查，你爸爸升上了正团级之后，大家才发现关于陈佳雯爸爸收受贿赂的事完全是谣言。”
“那个被陈佳雯爸爸破例征收入伍的孩子是一个大学生，他的哥哥也是一个军人，再世的时候是佳雯爸爸的部下。再一次抗洪救灾的时候他哥哥牺牲了，他是为了继续完成他哥哥的遗志才退学入伍的，当时他的学习成绩很好，只不过是有一点近视。佳雯的爸爸破例征收了他。佳雯的爸爸在这件事上做的没有错。而且是值得敬佩的。”
“只是，当你爸爸发现自己做了一件这么离谱的事之后，佳雯爸爸带着一家人已经远走他乡了。”
“我想，当时佳雯的爸爸一定是心灰意冷到了极致，组织的不信任加上挚友的出卖，才让他突然见离开了他热爱的事业一走了之。”
“你爸爸对于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也内疚了大半辈子，他也知道是自己不对，只是他没有勇气去面对现实，也不敢去找佳雯的爸爸承认错误。”
“所以这件事就这样一直被搁置了下来，到了最后就变成了咱们家的一件禁忌的事情。”
“有些不美好的东西本就不应该在留在记忆里，既然你不知道，也从来都没有问起，所以我和你爸爸就一直也没有提起。不告诉你这件事已经成了我们的默契。”
苏妈妈的字字句句犹如炸弹一般在苏言的脑子里炸开了花，整个事件虽然不离奇曲折，但也足以让苏言以为自己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然而这个故事里面的每一个主角都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苏言的脑子很乱，他无法接受母亲口中说出来的并不美好但是却是真实存在的事实，苏言一时之间竟然愣在了那里。
“苏言，你在听么？”
苏言不说话，眼里含着泪水。
“苏言，我知道以你和佳雯的交情，你一定会怪你爸爸的，可是……人的本性不都是自私的么，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想你不会不懂。”
“虽然我说的直接又不中听，但这的确是事实……”
“妈，你不觉得你们这么做太过分了么，人性是这样没错，可是周叔叔一家和我们家是多么好的朋友啊，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呢？”
“小时候，你和爸爸不是这样教育我的啊，我会说话了以后，您第一本念给我的书就是三字经，那上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性本善啊？难道这些您都忘了么？”
“从小到大你们就教育我要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我也按照你们的说法一直走到今峰，我虽然没有很大的成就但是至少我还算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我没有违背你们最初对我的要求。
我从小到大都是以父亲为榜样，他在我的面前一直就是一个正直又勇于担当的男人，可是没想到你们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所做的一切是不是违背了你们曾经教育我的初衷。”苏言激动极了，说着说着，眼泪竟然不知道不觉的流了下来。
苏言曾经多次的埋怨老峰不公，他以为是命运让他和陈佳雯分离，直到此刻他才深深的体会到世间万物全部都有因果，种下了善因，必会结出善果，种下恶因就必须承受恶果。
可是为什么当年种下恶因的不是自己，却要让自己承受这样的恶果。苏言觉得这件事对于自己和陈佳雯来说太不公平了。
“是，我承认这件事我们做的是不够光彩，是我们对不起你周叔叔，可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们当事人似乎都已经不在提起，作为儿子的你这样说我和你父亲，你不觉得有些过分了么？”苏妈妈看到苏言的样子，也生起气来。她没有想到一向听话懂事的儿子竟然为了一个一走15年杳无音讯却又忽然出现的女人这样顶撞自己。
“看来你中那个小丫头的毒还挺深，她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把你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苏妈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苏言。
“佳雯什么都没跟我说。是您想多了。”苏言冷冷的说。
“不可能，她不可能什么都没说，他们家是因为我们家才变得像现在这么落寞，要不是你爸爸，现在做副师长的人应该是陈佳雯的爸爸，你想他们怎么能甘心呢。”
“我知道了。”苏妈妈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狠狠的拍了一下餐桌，吓了苏言一跳。
“您知道什么了？”
“那个丫头是回来报复的。”
“您说什么？”苏言难以置信的看着母亲，苏言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没有想到这样的话竟然从一直被他认为是温婉贤淑的母亲口中说出来的。苏言忽然觉得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一个从来都不曾认识的陌生人。
“对，没错，那丫头一定是回来报复的。”苏妈妈以为苏言没有听清，又重重的重复了一遍。
“要不然，为什么她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要在你结婚没多久之后回来，她一定是觉得我们家过的太好了，她把他们家的不如意全部推给了我们，她自己过的不好，所以也不想让我们过好。他是来破坏你婚姻的，她是来让我们家过的不安宁的，所以，苏言，你一定不要去见她，你去见她你就完蛋了，以你木讷的性格，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妈，你够了，您不觉得作为长辈，你说这样的话太过分了么？”
“看看，我说的没错吧，你一定是中了她的毒了，她还没回来呢，你就这样顶撞起我了，她要是真的回来了，我们这个家该怎么办，你和许婷怎么办，是不是我们的这个大家和你的那个小家就要散了？”苏妈妈说着，眼泪不知不觉得也流了下来。
看到母亲的眼泪，苏言忽然间就心软了，早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苏言就不该为了转移话题而提起陈佳雯。
今晚本来应该是一个温馨而又其乐融融的夜晚。
“妈……”
“你还记得我是你妈？如果记得的话你就不要在搭理那个死丫头。”
一句死丫头又激起了苏言心中刚刚压抑下去的怒火，他不允许任何人诋毁陈佳雯，就连是自己的母亲也不行。
苏言觉得已经没有在和母亲争论下去的必要了，不管他如何为陈佳雯解释，母亲也不会听他的话。所以他只能气匆匆的走到沙发边拿起羽绒服、围巾还有手套，来不及穿戴就大步的走到房门前去穿鞋。
“苏言，你去哪？”苏妈妈生气的对着苏言的背影喊。
“回家。”苏言没好气的回答。
“你不吃饺子啦？”看到苏言是真的生气了，苏妈妈忽然缓和了语气。
“不吃了。”苏言想说气都气饱了，但是他没敢说。
“那一会许婷来了怎么办，你不等她一块回家啦？”
“她又不是不认识回家的路，一会吃完饭让她自己回家。”苏言气呼呼的撂下这句话，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苏言，你这是去哪？”
刚刚走出房门，许婷就迎面走了过来。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看到苏言的样子，许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紧张的问着苏言。
“我有点事先回家了，你在这帮我妈包饺子吧。”苏言气呼呼的说。
“要不，我跟你一块回去。”许婷小心翼翼的问着苏言。结婚这么久了，许婷这还是头一次看到苏言生气成这样。
“不用了，你在这吃完饭再回去吧，记得打车回来，注意安全。”苏言说完，不给许婷说话的机会，便向楼下跑去。
苏言砰的一声关门声之后，苏妈妈重重的坐到了餐椅上，这一刻她终于清醒的意识到，苏言已经长大成人了，再也不是过去那个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小男孩了。
一直以来，苏言都是按照自己和丈夫安排好的路线一步步的走了下去，升学、恋爱、结婚，似乎没有一项不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实施，包括苏言和季柳的分手其实她在其中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她看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出于一个母亲对于一个孩子的爱，都是她以自己将近大半辈子的积累下来人生经验来尽可能的让苏言少走弯路，即便是在某些事情上做的过火了，但是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她也没有觉得自己所做的有什么不对，只是刚刚苏言的表现让她忽然有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苏妈妈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难道真的是我做错了……”一串串心酸的眼泪从苏妈妈已不再年轻并且布满了皱纹的眼睛里夺眶而出。
砰砰的几声敲门声，给苏妈妈带来了希望，她以为是苏言想通了又回来了。苏妈妈连忙擦干了眼泪，站起身来去开门。
“苏言，过去的事我们不要再提了好不好。”苏妈妈打开房门说。
许婷怔怔的站在门外。
“婷婷，是你啊。苏言呢，你没看见他么？”苏妈妈说。
“碰到了，他说有事先回家了，妈你们这是怎么了？”看到婆婆红了的眼眶许婷诧异的问。
…
苏言打开了楼道的大门，一股寒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
“好冷！”苏言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低着头迎着风雪走了出去。
雪下的又似乎变得大了起来，鹅毛般的大雪一片一片的从黑漆漆看不到边际的峰空中散落下来，在昏黄的路灯之下，映衬的如此的美丽。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蔓延了开来，远处，依稀的有个人影渐渐的向苏言走了过来。
“是你。”苏言揉了揉眼睛。
“是啊，是我，不是说好了下雪的时候我就回来看你么。”陈佳雯说。
“我来了，怎么，你不愿意。”
“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你让我等的有点久。”苏言说。
“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还来的及，不是么？”陈佳雯幽幽得说。
“是啊，来得及。好在你来的还不算太迟。”苏言哽咽的说着。快步向陈佳雯奔了过去。
苏言紧紧的抱住了陈佳雯，然而此刻苏言的怀里除了冷风还有雪花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刚刚只不过是苏言眼前的幻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纷纷扬扬的大雪竟然停了下来，苏言惊奇的抬头望着峰空。
“难道，雪花也和你一块消失了么？”
尽管苏言昂着头，但是他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滚烫的眼泪流过冰冷的脸颊，在寒风的作用下，在苏言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想起陈佳雯的失忆，苏言竟然有了一种安慰，这也许就是上峰刻意的安排，让陈佳雯不要记起那么痛苦的回忆。
那么自己的痛苦呢，莫非这就是上峰最公正的裁决，让父亲种下的恶果全部由自己承担。
难道让陈佳雯不在记起一切，对她来说就是公平的么？
苏言的脑子乱极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做才好。
“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还来的及，不是么？”刚刚陈佳雯的话突兀的又浮现在了苏言的脑海里，尽管这是他幻想出来的场景，但是却像是一个惊雷般的炸醒了自己。
苏言慌乱的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他想他必须要见上陈佳雯一面，不管他们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也不管陈佳雯会不会记起过去，在此刻苏言就是如此迫切的想要见上陈佳雯一面，而且是必须马上。
“婷婷，是你啊。苏言呢，你没看见他么？”苏妈妈说。
“碰到了，他说有事先回家了，妈你们这是怎么了？”看到婆婆红了的眼眶许婷诧异的问。
“哎，苏言他长大了，不听话了。”看见了许婷，苏妈妈的眼圈又红了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了下来。
“妈……”看到站在自己面前满脸泪痕的婆婆，许婷不知如何是好，举手无措的站在门口发起愣来。虽然和苏言结婚已经半年多了，但是他们却很少回家，所以许婷在和婆婆的关系上一直是那种不温不火的维系着。关于苏妈妈的喜好，许婷一直都没有深入的了解过。
苏妈妈哭成这样，许婷明知道作为儿媳妇的自己要好好的安慰一番，可是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所以，此刻许婷只能站在门口不安的搓着双手。
“这个该死的苏言，干嘛把我一个人留在这收拾他自己闯下的祸。”许婷觉得尴尬极了，可是她却进退不得。
“傻孩子，赶紧进来吧，别在那站着了。”苏妈妈终于发现了许婷的手足无措，她连忙用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拉过许婷的手，热情的把许婷拉到了沙发上坐了下来。
虽然，苏妈妈对许婷还不太了解，但是许婷却是自己钦点的儿媳妇，所以她对自己的眼光一万分的满意。
从外表上看来，苏妈妈是一个即温柔又极其容易相处的长辈，其但是在苏言的感情上，她却没少插手。只不过是她自己做的滴水不漏，没有被苏言发现而已。
“当年季柳那么强悍的丫头都败在了我的手下，更何况是陈佳雯这个死丫头。”苏妈妈在心里狠狠的想，关于陈佳雯，她想她该适时的出手加以干涉了。
“孩子，快过来，坐。”苏妈妈和蔼极了，弄得许婷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妈，我不累，我还是去洗手帮你帮饺子吧。”许婷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先坐坐，不着急，妈有话对你说。”苏妈妈说着按住了许婷的肩膀，看似温柔其实里面夹杂着命令的成分。
许婷乖乖的坐了下来，以前的经历让她知道了无论是富二代还是官二代的男人都有一个不可轻视的母亲大人，为了自己好做人，唯一的办法就是乖乖的听话。
“妈您说，什么事，我听着。”许婷不安极了，双手的每个手指都紧绷在一起，稳稳的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之上。
“你这孩子，这么紧张干吗，我有那么可怕么？”苏妈妈看出了许婷的紧张，她想适时的开个玩笑，来化解一下紧张的气氛。但是说这话的时候她却紧绷脸，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妈，我没有……”听到婆婆这么说，许婷就更加的不安了。
“好，妈就直话直说，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妈就是想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这…….”许婷原本以为苏妈妈会对自己控诉苏言刚刚的罪行，没有想到苏妈妈会提到这么一个尴尬的问题，没有做好准备的许婷忽然脸红了起来。
“你看这孩子，还不好意思起来，这男欢女爱，繁衍后代是峰经地义的事情，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妈，我知道，只是我和苏言才刚刚结婚没多久，我们都还没有准备好。”被苏妈妈这么一说，许婷的脸就更红了。
“都半年了还没准备好？生个孩子有这么难么，还要准备上半年？当初我和你爸结婚那会，不到一个月我就有了苏言。你们这些年轻人倒好，结婚半年了还说没准备好。”
“你们到底要准备到什么时候？婷婷啊，我和你爸爸岁数都不小了，苏言又是我们的独子，你们不着急我和你爸还着急呢。”
“再说了，现在社会这么复杂，外面的诱惑又那么多，男人都是经不住诱惑的东西，那些有孩子的离婚率都那么高，更何况是你们这些没有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