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景年的身影阴魂不散的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没有惊讶,只感觉到无比的疲惫。
那种疲惫感,比她在攀登寒光峰精疲力竭时还要强烈的多,好似全身的骨头都被剃掉,连筋脉全部都被抽了出来的无力。
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就是要亲手杀死你最亲密的亲人,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如此重复着。尽管知道全是假的,但是那种真心的痛苦却不会因此而减少一点点,每一次动手,景珏都觉得自己的心口要被挖去了一块肉。
身上的疼痛怎么也抵不过精神上的煎熬,内疚自责,像是吸血的水蛭,残忍的在景珏的灵魂中汲取着她全部的痛苦的负面情绪化作的养分,并且将这种负面情绪无限的扩大,影响着她。
累到后来,景珏几乎要怨恨,为什么这拱桥之上制造的景年实力如此之弱,一举就把他杀死。如果反过来,让自己死在景年的手里,是不是这种痛苦就会解脱了。
“来!”那道冷漠的声音,第三次再度响起来。
景珏停下来的脚步,不得不又动了起来,唯有这道声音鼓励着她继续前进,不管前方出现的是什么,她也不能半途而废,就此停止的话,这个游戏就会结束了。
艰难地挪动着脚步,此时的景珏一身是血,遍体鳞伤,她肉体上的疼痛感官已经麻木了,就连灵魂好似都已经麻木了,比从云雾中走出来的木偶般的景年还要像一具行尸走肉。
在这拱桥制造的世界里,景珏找出来的破解之法,就是将自己的神识融入到血纹玉之中,有着血纹玉控制着她的肉身,大部分意识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者时间只过去了一刹那间,景珏终于从那云海之中跌落出来,滚落到一堆草丛之中。
仰躺在草地上,抬眼一看,天空蔚蓝,白云悠悠,一片安静而美好。
她身上流出来的血液将这些青草浸润的通红,淡淡的血腥气从空气中飘散开去,为这一个安静祥和的如画一般的世界,增添了一抹腥气。
走上拱桥之前,最后看见的是蓝天白云,走出拱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也是蓝天白云,时间似被冻入了胶泥,成为摆放在暗架之上的装饰品,没有了真实的意义。
景珏爬起来,身上外翻的伤口缓慢的愈合着,她的神志前所未有的清晰,第一个念头就是调动灵力,将秀水剑握在手中,同时下意识的去感应季风兽。
好在一切终于恢复了正常。
一道浅蓝色的身影,从云端慢慢走到了她的面前,身形修长的包裹在浅蓝色的道袍之中,风神俊朗。
那张脸是她刻在脑海之中最深的记记忆,可是这脸上的冷漠的表情,却和记忆里的人大相径庭。
一句“哥哥”在喉头翻滚了一遍又一遍,在嘴角里滚动的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被景珏深深的咽了下去,戒备而冷漠地盯着来人冷冷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寒光?还是……”
“你不是要见我吗?我现在就出现在你的面前,见到了,你想预备做什么?”
那张相似景年的脸庞,景珏看不到任何熟悉的痕迹,从他嘴里透露出来的字眼,也是如冰般的寒冷。
唯有愤怒!
丝丝缕缕愤怒似顺着呼吸全部汇聚到了肺部,最后将她的肺叶撑得要炸裂开了,既慢转到全身的每一处,景珏被这股巨大的怒火控制着,手尖都在颤抖,“你占据了景年的身体!”
“我救了他。”那道声音冷漠地看着景珏,“没有我的话,他早就死了,所以你的,你的哥哥也早就死了。”
“胡说八道,滚出我哥的体内!”景珏暴怒,提着剑便猛地刺向了他。
景年不偏不倚,生受了她这一剑,秀水剑锋利极高,立刻贯穿了他的胸膛。
以他的修为,要闪躲开来比呼吸还要容易,但是他偏偏不躲,那温热的鲜血溅了她的一身一手。
景珏觉得手沾上了景年的鲜血之后,像是被开水滚烫的沸水烫到了一般,陡然打了一个哆嗦,她猛的抬头一看,忽然那张冷漠的脸立刻被痛苦的神情所取代,冷若寒星的眼瞳中也出现了她熟悉的神色。
“哥哥?”景珏脱口而出这两个字,握着秀水剑的手,陡然松开。
景年看向她的目光很是温和,扯了扯嘴角,向上要露出一个抚慰的笑容。
但是这笑容扯到一半,又被一股力量给拉平,带着温情的眼神转瞬之间就恢复了极致的冷漠,嘲笑地看着景珏。
“你不是要杀我吗?只管动手就好了,方才在幻境里,我还以为你真的能够杀死你哥哥呢,原来我还是高估了你。”
“你!”
景珏更加暴怒,再度要攻击向他,但是却被那人轻轻一抬手就打飞了出去。
“景年”直视着景珏,但他那高傲的神情,却好像是在高空中俯瞰着脚下的蝼蚁,冰冷地说道:“没有实力支撑的愤怒,只不过是无用的懦弱宣泄。”
极致的愤怒之后,景珏反而平静了下来,她同样也无比冰冷的眼光盯着眼前之人,手腕在储物袋上一抹,掌心出现了一柄剑。
“这把剑你认识吗?”景珏盯着几年冷漠的眼睛,冷冷的问:“你的道侣是不是霜华仙子?”
“景年”沉默片刻之后,缓缓点头,“正是。”他无比冷漠的眼睛,看到这一柄剑时,居然变得柔和起来。
景珏的手再度在储物袋上一抹,手心中又出现了一管骨笛,再度问道:“这也是霜华仙子的东西,是不是?”
“不错。”寒光仙君冰冷的扫视一眼景珏双手的东西,冰冷的眼睛里划过一丝追忆。
“你想拿去吗?”景珏沉声问。
“给我。”
“给你?凭什么?”景珏冷笑道:“我得到了霜华仙子剑的传承,也得到了她的认可,这些东西都是她留给我的,我凭什么还给你?”
寒光仙君不屑地道:“她留给你的东西?即便你得到了认可又怎样?我也可以拿走。”
景珏说:“我绝不可能会给你的,除非……”
此时寒光仙君看一下景珏的眼神,宛若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轻蔑地打断她:“你也配和我讲条件?”
“我当然有资格和你讲条件。”景珏暗中运转了血纹玉,她的身体表面立刻出现了层层血色的花纹,脚下轻轻一踏,一个血色的阵法幻化而出。“此阵你也认识。”
这个阵法就是在就是那彩楼下,被景珏开启封印的五行宗的大阵,此阵极为复杂,她当日神识全部融入到阵法中,有了很深的感悟,记忆极其深刻。
被袁机带到禁纹山后,在那十年里,她除了在兽谷中修行,也用了一部分时间和墨娆探讨此阵,墨娆明显对此阵也颇为感兴趣,直称这阵法的是他们血纹宗最为天才的一个人。
而墨娆本人对禁止和阵法的研究就是专深,经过她一番变转之后,融入了自己的感悟和创变,再教授给景珏,使得她也可以使用。虽然景珏运行起来的威力并没没有原本的强度,但是此阵一出现还是成功地让寒光仙君变了脸色。
他这才知道景珏手中真正的筹码不是霜华仙子留给她的东西,而是血纹宗之人的身份,和她手里所掌握的这一个大阵。
景珏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如果不没有一点依靠的话,她也不会单凭着一腔热血和对景年的担心,就传入到祖灵之地中来。
此地连那五纹阁都要讳莫如深,退避三舍,且在入口处,宁可设立了一个雕像,也不愿意让宗内之人进入到这里将其剿灭,能被五纹阁忌讳的存在,危险程度就可想而知此了。
景珏所掌握的封印大阵一旦开启,即便不能将这祖灵之地完全封印,但她有把握会对原本的大阵造成一些影响。
“你是故意放我上来的。景珏握着霜华剑冷静地盯着此人,分析道:“如果不是你愿意我根本连寒光峰都无法靠近,而且第一次那一道寒光也是你设计的吧。你当时是想杀死我,可是后来为什么没有改变的主意,是因为这把剑,还是因为我是血纹宗之人?”
“都有。”寒光仙君缓缓说道:“肖轩分出的一缕魂找到了一个血纹宗之人,纯属巧合,是你开启了此地的阵法……”
准确来说,寒光仙君看中的既不是霜华剑,也不是景珏的血纹宗身份,而是她拥有能够开启封印着他们五行宗的大阵的能力。
之前被启动的阵法,完全是偏向于他们五行中,以保护为主要,防止外界的入侵。
可是却被一股不明势力横插了一脚,将着阵法生生的逆转改为囚禁着他们五行宗,如今便是陷入了极为尴尬的处境,进不得退不能。
而且天长日久下去,此地的灵力也日渐稀薄,到最后,连脱困的希望都没有。寒光仙君不得不为五行宗作考虑。
景珏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既然肯放我上来,一定是想让我做什么吧?”
“对,我的确是留着你还有点用处。”寒光仙君点头,倒也不隐瞒。
他若不是需要景珏再做些什么,也不会和她废话这么多,以他的心性,往日里连这种小角色看一眼也不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