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丝丝点点的痒,窜遍四肢百骸;疼,密密麻麻的疼,深入五脏六腑。
疼痛就算到了极致,也还能够忍受。痒,是最难办的。
万蚁噬骨,大概便是如今这种感觉了。
傅倾饶扶着门粗粗喘了几口气,神思恍惚了下,才惊觉这是何处,忙警惕地环顾身后。
没有人。吹笛之人,并未靠近。
是了,段溪桥说过,那虫子不在体内的最起码的好处,是能保证那女人不会在顷刻间就找到她。
她努力站直身体,将手放在门边上滞了片刻,又收了回来。
如今身体状况不受控制,时间紧迫,与其耽误那些时候关门再开门,倒不如凑着现在情况还好掌控,快点找出隐秘之物。
努力忽视时时刻刻在身周萦绕、看不见却又摆不脱的笛声,借着微暗的月光,她向前行去。绕过在屋子正中摆放着的桌子,走到大门正对的墙边,深吸口气,曲起食指,沿着最中间,从下往上慢慢在墙体上轻轻叩击。
中空的墙与实心的墙,敲击时发出的声音是不同的。
傅倾饶将耳朵贴在墙上,努力忽视身上的不适,边叩击边细听。
没有不同。从最低一直到她踮着脚才能够到的高处,都没什么不同。
按理说,那处应当设置在手可方便触到的地方,不会在极高处才是。
难道不在墙上?
又或者是她想错了。陶行江不只设置了一处藏匿之处、东西不在这中轴线上?
努力思考,却一次次被强行打断。
全身又痒又疼,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明晰可辨。
胸腹中那股疼痛绞在一起横冲直撞,像要将她从中间剖开撕碎,搅得她几欲作呕。想要憋下一口气强行压制住,偏偏那丝丝的痒又在不停地挠着她,让她一次次聚气成功后又泄出一两处弱点,最终又被疼痛强行突破。
恼极恨极,她满腔痛苦无处发泄。恰好踉跄了步走到了屋子正中的桌前,便握手成拳砸到桌上。
桌子发出嗡地一声闷响,其中夹杂着微不可见的一点清音。
傅倾饶顿了顿,收回手,不可置信地盯着桌面看了一霎,又捂住胸口,弯下.身去。
……
将东西放在怀里收好,傅倾饶跌跌撞撞走出屋子,用袖子拭去额上密密的汗珠,慢慢关上门。
父亲送给楚云西的那套武器,并不是寻常刀剑。那许多件设计诡谲的奇兵,乃是父亲的一名至交好友所铸。
武器盒子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木盒,不过男子手掌大小,搁在角落处不甚起眼。将它打开,便是大大小小形状奇特的十几个针、钩——这些,是开启机关的最佳“钥匙”。
傅倾饶已经多年未曾用过它们了,方才在打开桌底机关时,很是废了些功夫。因了浪费的时间颇多,当暗盖打开后,她来不及细看,就将里面的纸张尽数拿了出来搁在怀里。又将盖子盖好,机关复原。
生怕来不及,在屋顶上时,她咬着牙硬撑着,朝先前丫鬟们待着的屋子掠去。
幸亏段溪桥懂得其中之道,引出那虫子为她解去大部分的痛苦。只可惜她不能言明女子之身,过程中有了些差错,不可避免地留下了许多隐患。
眼看花园近在咫尺,不远处传来了丫鬟们低声交谈的声音。
傅倾饶听出她们应当是在朝着那屋子的方向行去,忙凝着全部心神尽着最大的努力去忽视无处不在的笛声,将速度又提升了一些,拼了命地朝屋子奔去。
俯低身子从丫鬟们“身边”经过,她轻轻踩在瓦片之上,丝毫不敢放松,急急地超了过去。
到了目的地后,她四顾看了下,翻身下屋快速进了门。抓起一把别桌上的瓜子皮撒到自己桌前,又拿起先前搁在桌上的那小把瓜子,捏起一颗塞到口里。
刚把瓜子壳咬开,管事的丫鬟就也进了门。
傅倾饶赶忙起身迎上前。走了半步,又扭头吐出瓜子壳,这才继续笑着迎了过去。
第二个进门的丫鬟看到了她吐的那一下,顿时火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居然把壳就这么随便吐到地上。哎……你当这是你家啊?我们才走多大会儿功夫啊,你就吃那么多了!”
若是先前她们碰到这样的情形,或许还不会如此斥责。只是她们刚刚忙碌了许久,累得不行,心情极差,说话自然也不中听了。
傅倾饶回头望了望地上那些散落的瓜子壳,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说道:“实在抱歉实在抱歉。你们的事情办得如何了?”说着拿起屋角的扫帚就去扫地。
管事丫鬟微微点了下头,并未阻止她,“还行。等下就能上桌了。公主没来催过吗?”
“没有。想来是和大人把酒言欢,忘了吧。”傅倾饶将垃圾拨到簸箕中,迟疑道:“要不然我过去问问?好不容易烧好了的菜,别是耽搁了,影响了口感。”
“要问也是我们去问,关你什么事?在这里好好待着吧。”一个丫鬟说道。
傅倾饶讷讷笑道:“抱歉抱歉,是我逾矩了。我只是觉得你们累了半天,再去一趟,怕是会更累,就想着用了寻大人的借口过去瞧瞧。”
管事丫鬟斟酌了下,说道:“等下那菜好了后,你与我一同过去吧。就用你方才说的法子。”
傅倾饶忙不迭地应了个“好”字,心下稍安。
段溪桥在大公主那里待了那么久,也不知状况如何了。事情既然已经办完,两人需得速速撤离才好。
刚刚一番折腾下来,她早已疲累至极。如今菜还没到,等着的功夫,她就稍稍放松了下自己,靠到了椅背上。顿了顿,又双手抱胸作出随意之态,实则暗暗按压住难受不已的胸腹之处。
管事丫鬟离她最近,盯着她看了片刻,问道:“你脸色为何如此苍白?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傅倾饶摇头笑了笑,说道:“听着曲子吃瓜子,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舒服?”
她笑容太过灿烂,管事丫鬟也觉得方才肯定是自己多心了,便回了个笑,没再说什么。
反倒是另外一个心直口快的丫鬟说道:“你就瞎说吧。哪有什么曲子?怕是听错了吧!”
傅倾饶怔了下后,面露无奈地说道:“我说的是方才我自己在这里时哼唱的曲子。你们都不在,这里太静了,我也只能如此了。”
先前那丫鬟便嗤笑道:“难怪姐姐说你脸色发白呢。肯定是怕自己一个人待着,吓的!”
众人便哈哈大笑。
傅倾饶也跟着扯了扯嘴角。
她按了按胸腹处,听着萦绕耳畔的毫无间断的悠扬之声,有些疑惑。
原来那笛声,旁人竟是听不见的么?
中间有丫鬟过去厨房催了一次。没多久,厨娘就将搁了菜肴的食盒送了过来。
管事丫鬟亲自提了食盒,唤了傅倾饶一同往办宴的花厅行去。
傅倾饶记得来时花厅是灯火通明的,下意识地就以为现今也是如此。哪知到了花厅外,她才发现,这处竟是比丫鬟们待的屋子还暗了几分。若不是管事丫鬟也来了这处,她怕是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走在前面的管事丫鬟停了步子,与守在花厅门外的两个婆子低声说了几句话,转身对傅倾饶说道:“你不是要找段大人吗?进去看看吧。我在外面等着。”又指了指手中的食盒。
傅倾饶会意,微微笑了下,跟着其中一个婆子走到了关着的门前。
婆子在门外恭敬地禀明了傅倾饶的来意,门内就传出了个慵懒至极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
摇曳的红色烛光下,段溪桥拎着酒壶姿态随意地坐在正中的主位上,腰带半开衣襟半敞。
慧宁公主跪在地上伏在他的膝前,手指勾着他的腰带,仰着头一脸痴迷地望着他。
傅倾饶刚朝里迈了一步,段溪桥就抬眼朝她看来。
一双桃花眼仿若蒙了一层水雾,润润地波光潋滟,夺人心魄。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妹纸们还记不记得,段大人的颜,那是相当不错的~~~
美男衣襟半敞什么的,哎呦太诱惑太美好了~~
【这种话绝对不是严肃正经的作者君说的!嗯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