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倾饶微微颔首后,恍然惊觉两人的手还交握在一起。他掌心的温度太过炽热,灼得她手掌发烫。正欲费力将手甩开,却听到外面之人开了口。
“你这个怪物,你到底是谁!”
慧宁公主的声音急切而又焦躁,“别跟我说是大驸马。我不信!你把那些鬼话统统给我收起来!说!你到底是谁!驸马又去了哪里!”
陶行江的声音缓缓响起:“公主,我就是你的夫君啊。如今我好好地站在这里,你要去寻的,又是哪个?”
慧宁公主冷哼道:“此刻没有旁人,你在这里又要装给谁看?方才遇到那不要脸的东西时,我辨得清清楚楚,你说话时的语气与动作,与驸马截然不同!方才更是好笑,你居然问我何时开宴,还说要尝一尝父皇备好的美酒。可京城之中谁人不知,大驸马向来不喜与人同桌用饭,更遑论在摆宴时与众人同饮了!”
“公主太过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慧宁公主声嘶力竭地吼道:“你自回来后就整日遮着容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先前你跟我说那些借口,我居然就信了!我今日倒要看看,这里面藏着个什么怪物!”
外面响起争执时候的衣物摩擦声,片刻后,那些细碎的声音骤然消失,没了声响。
傅倾饶正凝视着闭合的窗户侧耳细听,突然一股阴冷之气猛地出现,袭遍全身。
她还来不及细究,段溪桥已经侧身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猝不及防下,一声惊叫溢到口中,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黑暗之中,她感觉到交握的双手被松开。有粉末出现在脸颊四周。淡淡的馨香扑鼻而来,萦绕在周围,久久不散。
在这香氛之中,段溪桥扶住她的头和身往旁边慢慢转去。待到妥当了后,他慢慢撤回手,拍了拍她的肩,看她迷茫着睁开眼了,便在她眼前打了个手势,让她不要乱动。
方才的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傅倾饶并未留意外面的动静。此时再去细听,却发现已经没了声响。
她素来谨慎,并未立即开口相问,而是保持着这个动作,一直静默不语。
半晌后,外面响起一阵咯咯的笑声。本该是脆如银铃的笑音,此刻从男子口中发出,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违和感。
“公主?公主?晕过去了么?真是抱歉,一不小心,力气就用大了。呐,宴席还没散呢,我还想过去看看。不如这样,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你在那边乖乖等我,如何?不说话么?不说话,我可就当你答应了啊!”
他自言自语着,片刻后,响起了重物被拖拽时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嚓嚓’声。
待那声响远离,段溪桥又拍了拍傅倾饶的肩,轻唤了她一声,说道:“赶紧走。我们去找王爷,让他派人去寻大公主。”
傅倾饶动了动僵硬的脖颈,低声道:“那样会不会太晚了?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不妥。我不想与她有甚么纠葛。而且,就算追上了,我们也说不清楚。还是交给王爷的好。”
他边说着边大步往外走。傅倾饶急急跟上,觉得脸上跟扑了厚厚一层粉似的有些粘腻,就抹了一把脸。结果抬手一看,竟是沾了许多淡粉色的粉末。像极了胭脂的颜色,却更为妖冶。
“这是什么?”
此刻已经出了院子,她却未敢大声言语,依然将声音稍稍压低。
段溪桥匆匆看了一眼,说道:“能掩盖气息的。”顿了顿,又道:“公主说了那些话后,外面突然冒出一股很重的死气。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和那‘陶行江’有关系。如果与那东西对视或是被它闻到了气息,必然会被它寻到,少不得要扯出许多麻烦来。”
傅倾饶了然地应了一声,又担忧地望了望宫墙外的方向。
段溪桥顺着她的视线望了一眼,说道:“你怎地一直在看外面?若是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我现在便带你离开。”
傅倾饶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楚总管,他……会不会有事?”
先前她就觉得不对。
虽说林墨儒肯定会派人去王府闻讯楚里的状况,可段溪桥既然发现请柬有毒,且那东西又是被他拍在了楚里的怀里,没道理他会一句也不过问。如今他连看不过眼的慧宁公主都会担忧,相比之下,事事妥帖的楚里应该更能入得了他的眼才是。
段溪桥闻言笑了下,说道:“不会的。楚里肯定无恙。”
“你怎知道?”
“一个能在先皇后跟前安然无恙地伺候了几十载,又守在平王府十几年、将王府守得滴水不漏的总管,你以为他能力如何?”段溪桥侧头望了她一眼,“放心好了。就算遇到比今日麻烦数倍的事情,他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他话中半坦白半遮掩,傅倾饶知他有些话也不好明说,就沉默地点了点头。
去到设宴之处时,宴席还未开始。二人找寻半晌,也未看到楚云西的身影,心中渐渐有些焦急起来。
除了大公主的事外,两人还有一事需要告诉楚云西:楚涵宣要暗害他,如今在宫中,必须要万分小心。
——请柬原本是要给楚云西的,只是接手的两个人都未太放在心上,结果阴差阳错下,楚云西没有碰到它。
其实楚涵宣的这个心思,在上次祭祖时候就出现了端倪,楚云西也已心中有数。傅倾饶知道他有分寸,故而先处理了比较紧急的段溪桥的伤处。只是到底不够放心,需得向他讲明才好。
环顾四周之时,傅倾饶不可避免地望见了已经摆设好的桌案。她隐隐觉得方才大公主话中某些字句提到了很值得注意的点,努力去想,却有些记不起来。
她盯着桌案时的目光太过于专注,竟是有些愣神。
段溪桥扫视半晌没看到人后,一转眼瞧见她这模样,忍不住笑了,“怎么?可是饿坏了?等下我寻些点心给你先吃着便是。”
傅倾饶思路被打断后便是一愣,继而觉得好笑,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她本是想表达下自己的气恼,可看在某人的眼中,只觉得她似嗔似怒,连发起火来,都是极好看的。
段溪桥窒了窒,忍不住开口说道:“每年过节的时候,乳母都会来京看我。过几天她来的时候,你不妨随我去府里住几日。她手艺极好,做出的饭菜都极为美味。”
“不要。”傅倾饶想也不想断然拒绝。
段溪桥不死心,问道:“为何?”
傅倾饶边拧眉细想方才自己心中疑惑,边随口叹道:“俸禄没了,买不起上门的礼。”
俸禄?俸禄?
左少卿大人猛然记起自己说的扣掉她俸银的那些话,莫名生出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慨,既扼腕,又无语。
他正欲再劝,抬眼看见楚云西的身影,顿时想到了正事,便收了那嬉笑的模样。
伸出手正准备拍拍傅倾饶让她一同过去,谁知他还没开口,傅倾饶已经低低问出了声。
“你知不知道有什么病症是不能与旁人一同用饭的?或许不是病症,只是某个……习惯?亦或是……某种避讳?”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说的没错,段大人确实蛮拼的……
云西要加油啊!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