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到了,大家休息下吧!”
随着一个汉子的高喊,众人齐齐拉缰停马。
傅倾饶粗粗喘着气,用手搓了搓冷得发麻的脸,翻身下马,躺倒在地上。
楚云西行了过来,看她这副模样,有些担忧,问道:“当真不需要与我共骑一马?怕你撑不住这严寒,抗不过去。”说着取下披着的大氅,扶着傅倾饶半坐起来,将大氅垫在她的身.下。
骑了那么久的马,傅倾饶被颠得浑身酸疼,一点都不想动弹,任由他作为,“不了,还是自己骑着舒坦。”况且穿得那么厚,还披了斗篷,就算再冷也不至于冻僵。
楚云西看着她疲惫的样子,很是忧心,“要不然我让天铭陪你慢慢走?不然这样一路过去,我怕你受不住。”
武天铭是楚云西的另一名副将。李长亭在都察院颇吃了些苦头,还未能休养好。楚云西便让他留在了京中,他则带了那名随他回京的副将同行去北疆。
“不用。”一想到武天铭那敌意的目光,傅倾饶的头就一阵阵抽疼,“赶这点路我还是没问题的。如果这都做不到,怕是要被二哥笑死了。”
她把温意行搬出来,楚云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最终只得叹息着,过去叮嘱了下亲卫们需要注意的事项,又来到她身侧,默默升起了篝火。
这是一片空旷的原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由于是冬日,周围连个鸟兽也瞧不见,显得更为萧索。
如此的情境之下,傅倾饶不禁就想起来最后看到二丫的那个夜晚……
临行前,她特意又去寻了段溪桥,问他那个已经提过好几遍的问题。
“到底什么样的巫术是要剖开人的肚腹?”
春生这般惨烈的死状,二丫亦是如此。她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可段溪桥不肯给她答案。
“你若能早些回京,我便告诉你。”
他如此说道。
看他的样子,显然是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有了些底,却不肯说出来。傅倾饶拗他不过,只得答应下来。
其实她原本可以等年后再去北疆,可是最近的变数太多,她想了下,觉得宜早不宜迟,便跟了楚云西一同上路。至于大理寺调出北疆的案卷交予她一事,段溪桥打了包票,说他会处理,她安心上路便可。
傅倾饶颇为担心段溪桥的身体,不由就有些发怔了。
“吃些东西吧。”
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端到眼前,傅倾饶挣扎了下,忍着酸疼努力坐起来,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吃着。
说是汤,其实就是开水泡了干粮和肉干。
开始两日路过的地方还不至于太冷,所以能够猎到些小兽来吃。如今越来越接近北疆,天气酷寒,动物不好找到,却是连新鲜的肉都不太吃得上了,只能靠肉干补充营养,来抵抗饥饿和严寒。
楚云西知道傅倾饶吃过的苦头不少,对付硬干粮和硬肉干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可他不顾傅倾饶的反对,依然坚持每次都亲自烧了热水来给她泡着吃。
他的这个做法,其他人都没有任何意见,只有一个人十分不赞同,不过敢怒不敢言罢了。
那人便是武天铭。
因着住在王府的关系,傅倾饶和许多亲卫已经熟悉,刚开始的时候,众人用饭她也凑到一起,他们啃干粮,她吃楚云西给她准备的饭食。武天铭对她的做法颇为不屑,却不明着指责她吃独食,而是凑着楚云西不在跟前的时候,明着暗着地说她太弱气,骑马太慢,拖了大家的后腿。
傅倾饶的骑术是二哥手把手教的,她对此一直很有信心。一路跟着骑马,拼了命地赶路,基本上没有落下过。何来拖后腿一说?显然是那武天铭故意找茬了。
她自问脾气还不错,却也受不得这样的气,每次休息时就都会远着人群点儿,也省得看了武天铭后她心里头不舒坦。
楚云西曾问她为何如此。可他一片好心,她断不会为了个外人让他心里犯堵,索性将此事瞒着他。
有士兵过来开解她,说武副将就是那脾气,心里着急着想回去罢了,没有恶意。
她就也不辩解,只笑着谢过了前来开解之人,丝毫也不松口,坚持不回人堆——她与武天铭不过是一路同行而已,没有半分情意在,她何苦去他眼皮子底下看人脸色?
大家也明白她的难处,劝了两次看她丝毫不妥协,就也不劝了,待她还如往日里一般。
这样拼命赶路,几日后就也到了目的地。
楚云西让武天铭领着其他人直接去了营地,他则带傅倾饶去了他在城中住着的那户宅院。
与精致典雅的平王府不同,楚云西这里的住处出奇地干净简洁。
——三进小院儿,十几间屋子,就是这里的全部建筑了。
将东西从马背上拿下来拎在手里,楚云西进院一看,便见傅倾饶正探头探脑地四处环视着,满眼惊奇。
他不禁莞尔,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你这地方真是普通。”傅倾饶啧啧叹道:“让谁一看,也想不到这是堂堂王爷的居所啊。”
楚云西抿了抿唇,考虑了半晌,最终缓缓说道:“这地方,是师父生前购下的。”
傅倾饶的笑就凝在了嘴角,没法再动弹半分。
许久后,她长长舒了口气,扶着这里的砖墙,几欲落泪。
那年的时候,爹爹回京,神秘兮兮地对二哥说,他在那边买了处小宅子,等明年天暖和了,他要带二哥去那里住一住,也好早点适应适应北疆的天气。
可惜的是,他和二哥都没等到那一天,就都不在了。
楚云西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最终只是揉了揉她头顶的发,说道:“奔波一路累了吧?不如尽早歇歇。我还需得回军营安排相应事宜,等下就得走了。”
傅倾饶默默点了下头,半晌后,又回了神,问道:“这附近有集市吗?我需要去购置点东西。”
稍稍休息了会儿后,等她醒来,楚云西已经不在了。
他常年住在营中,待在这里的时间远不如在军营多,屋内的家具依旧和十几年前一样,都是最简单的桌椅柜子,没有任何装饰。
傅倾饶抚着桌椅历经十几年留下的斑驳痕迹,微微一叹,揣上银子,骑马出了门。
他们今日一早就到了此地,如今她休息了下,也不过才到晌午。
此时还未过正月十五,尚在新年期间。集市上满是熙攘的人群,大家或是买些生活必须的物品,或是买些烟花爆竹,又有人纯粹图个热闹,来这里感受下新年的热烈气氛。
傅倾饶被这里的火热所感染,心里的怅然一点点消弭无踪。
她一路行去,买了几样本地特有的佩饰,大部分关注的,还是这里的衣裳。
——由于来得匆忙,且因着要快马疾行,不能多带行李,她只带了几件换洗的中衣。外面御寒的厚厚外套和帽子,则得在这里再另买一两套了。
这儿的服装与京城有很大不同。京城的衣服注重外观,华贵亮丽。而这里的,则更在意实打实的用处。厚厚的皮袄,厚厚的棉杉。虽然看上去不够鲜亮,但贵在实用,仅仅将手伸过去摸一摸,就能感受到一阵阵软软的暖意。
傅倾饶买了两套皮袄,想了想,又给楚云西也买了两身。这样几件衣裳下来,就包了大大的一捆。
大功告成,正准备回去,酒楼里的香气就飘了出来。
肚子极为配合地咕噜叫了声。傅倾饶看看天色也不算早了,家中也没甚吃食,只有楚云西留给她的以备不时之需的干粮和肉干。如果想要吃到热乎的饭,必须回去现做,少不得还得再买些食材到家亲手做。这样一来,还指不定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到饭。索性就选了那家正在飘香的酒楼,走了进去。
屋内的炉火烧得极旺,一进屋,就感受到了融融的暖意。
傅倾饶微微笑着,选了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两样热菜一个汤一碗饭,便静静地喝着茶,等着自己的饭食上桌。
因着过年的关系,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大家高声热烈地说着话,不时发出一阵大笑。
傅倾饶隔壁坐着三个大汉,虎背熊腰,有着极北之地人特有的高大壮硕身材。
他们正大口吃着肉大口喝着酒,停顿的功夫,其中一人打了个嗝,醉醺醺嚷嚷道:“哎,你说詹家的小子们和咱们干仗,几天功夫能夹着尾巴滚回去啊?”
另外一人显然也有些醉了,大着舌头说道:“几天?告诉你,等到咱们大将军回来了,不出一天,他们就得屁滚尿流地逃了!”
他们的声音很大,屋内大部分人都能听得清。第二个人一说完,屋内就响起一阵哄笑。
“没错没错。兄弟这话说得好,来,哥们儿敬你!”远处一人举着酒碗说道。
众人跟着附和,七嘴八舌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一时间,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就在这个时候,傅倾饶听到旁人有一人淡淡地笑了下,轻轻地哼了句:“一群莽夫。”
他这声音有两分耳熟,傅倾饶仔细回想了下,愕然不已,猛地侧头去看。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说话的这个人,前面曾经出现过一次。
不过很难注意到就是了……
北疆部分不会太长,但是非常重要,
妹纸们要有耐心哈,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