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玖拉下脸,沉声道:“刘掌柜大概不太清楚我的性格。我做事,向来不喜欢弄虚。八十文便是八十文,若是刘掌柜能一个人吞下三十万石,我可以在八十文的基础上降价十文,以七十文一斗的价格出售。别的,免谈。”
“这……这……”激动的光芒在刘掌柜眼中闪烁,他似乎见到了一大块肥肉就挂在嘴边,但是那肥肉实在是太大了,若是一口吞下,也难免要把自己给撑死。
如今是全国都在缺粮,能以七十文的价钱拿下,绝对是稳赚不赔的。
但三十万石确实不是一个小数目,要一口气吃下来,怕是要把金家流动账目上的资金全都给调用过来。
账面上若是没有现金流,的确是件危险的事情,若是出现一些意外,怕是要面临着亏损的风险啊。
刘掌柜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苏清玖自然清楚,这个决定不是那么容易下的,但只要有利益在,她就不信对方会不上钩。
她坦然道:“刘掌柜可以好好考虑一番,不过,若是刘掌柜不收下这批粮食,我们也不得不在金陵放粮,到时若是引起米价的变动,也实属无奈之举,还望刘掌柜见谅。”
刘掌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眼前的少女说话虽然温温柔柔,客客气气,但这句话背后的威胁却足以叫人胆寒。
他太清楚大量米粮流入市面上会是什么情形了。
到时候,米粮的供应量大于需求量,他们就不得不降价出售。他们降价,裘家降价降得更凶,导致一连串的效应,最后两家都极有可能会血本无归。
也真是因为熟知这里面的门道,他们才一定要成立一个商会,互相协商价格,不允许恶意降价。
明白事情的严重后果,刘掌柜郑重说道:“裘姑娘请放心,我一定转告家主。定然促成这桩生意。”
苏清玖从金氏粮店里出来,微微扬起嘴角,用手遮住额头,瞧了一眼天空,正午的阳光甚是强烈,她出门却并未带伞,一时间热浪袭来。
而她面前,依旧有人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买粮。
她暗自想:这样的局面,很快就会改变的吧。
她正要迎着阳光与热浪离去,突然头顶上却多了一片阴翳。
少女蓦地转头,眼前见到高大身影。
燕承璋穿了一身华丽的金色云锦圆领长袍,头上戴着白玉发冠,簪子一支兰花玉簪,正微笑地看向苏清玖。
苏清玖顿时满目惊喜,热情地道:“燕璋?原来是你啊!几日不见,你真是脱胎换骨了,我都差点儿认不出来了。”
当日在玉峰山,两人皆是发丝凌乱,衣衫破旧,狼狈不堪,今日一见,他换上那一身富贵衣裳,可真是叫人移不开眼了。
四下里,不乏有女子含羞带怯地看着他,正低声议论着。
“好帅啊!这是谁家的公子,真是太帅了,跟他说话的那个姑娘是谁啊?也太有福气了。”
周围的议论声竟都传到了正主的耳中。
苏清玖偷笑着,好心替燕承璋解围,便道:“本该请你去家中一叙,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怎奈家中有些变故。不如这样,附近有家茶楼不错,我请你用些茶点吧!”
不管怎么样,都比顶着大太阳站在这里,叫一群花痴围观的要好。
燕承璋一眼看穿苏清玖的善意,顿时满面春风,哪里有不答应的,立马应道:“好!要请小玖破费了!”
小玖?
上次见面还是叫苏姑娘的!
燕璋这个人,换了身衣衫,连胆子都变大了。
苏清玖暗自腹诽,但并不觉得不妥,反而这般亲昵自然,相处起来更轻松一些。
燕承璋边走边同苏清玖介绍道:“这是我家中的奴仆,近日才寻到了!”
苏清玖打量了一番小安子和周牧,见两人一个细皮嫩肉,瞧着金贵,一个虎背蜂腰,像是个练家子,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燕璋的身份必定不凡。
“我叫周安!”
“我叫周牧!”
“你们好啊!”苏清玖笑着回道。
周牧激动地道:“多谢苏姑娘救了我们家少爷,周牧感怀在心,日后姑娘要是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一声便是,我周牧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噗呲!”苏清玖掩面笑了,“这位周兄弟实在是太过于客气了。若是我以后有什么困难,定然第一个想着你,这笔人情,我得讨回来!”
“哈哈!”周牧是个武人,见人家姑娘这么豪放,反而尴尬地红着脸,挠了挠头发。
燕承璋有些吃味,催促道:“走吧,小玖!你说要陪我逛逛这金陵城,今日正好做这向导了。”
苏清玖这才想起正主,又道:“那是自然!”
两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便到了晚晴楼。
不过,他们却没有直接跨进晚晴楼的大门,而是被一群密密麻麻的百姓给拦住了去路。
人群之中传来了议论声。
“你当真知道苏家老太爷是怎么死的?”
“不会是个骗子吧!十两银子问一个问题,也太贵了一些!”
“我看八成是个骗子!”
看完热闹的人,三五成群地从苏清玖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但围着瞧热闹的人还是越来越多,晚晴楼前,乌泱泱的全是人。
若不是这些人也给晚晴楼带来了很多生意,我看那伙计早就动手赶人了。
苏清玖在人群中停下脚步,她向来爱看热闹,更何况如今是非常时期,风吹草动都不能大意。
她瞧见正有几个钟萃阁的学子也在人群中,便知道此事绝对与苏家有关。
“不如我们也去瞧瞧热闹如何?”燕承璋瞧出门道,率先开了口。
苏清玖自然是求之不得,小安子和周牧两个人立马开路,为他挤出一条路,两人一时便凑在了第一排。
在人群的最中央,有个算命先生打扮的中年男人,只见他正端坐在一个大方篓上,得意洋洋地道:“你们可别不信,我兄长是神医,苏老太爷的病,还是我兄长给看的哩!”
说着,他就从布包里面翻出了一些行医的用具,一一细数起来,他们曾对苏老爷的病情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