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院的老人都知道,前枢密使王臻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而秦为则是完全继承了王臻的一衣钵。看书喇
这一老一小都是帮亲不帮理的典型代表,不是自己人,别想他带你来上任。
这是一个信号,秦为在赤果果的为裘书玄撑腰的信号。
——劝你们别搞事!
否则就是和我秦为某人作对,和我秦某人作对,就是和王相公作对。
这种明目张胆的护犊子,也就秦为干得出来了。
这是隐晦的威胁,可大家却很熟悉,于是大多数人都笑了。
这位还是这般的护短啊!
唐岩呢?
寒暄几句后,众人才下意识的去看唐岩。
唐岩站在那里,只觉得魂魄都离开了肉体,周围的声音若隐若现。他缓缓想着此事的手尾,想了许久,觉得就是秦为在搅合。
庞籍是个蠢货,他竟然和秦为搅合在了一起,以后肯定会有祸端。
可是……凭什么把我给革职了?
凭什么?
这事儿是侍卫军司的张升惹起来的,告密者冯军也是侍卫军司的人,我只不过是恰好下了拿人的命令……人没拿到也怪我?
讲道理,这事儿还真不怨唐岩。
可还是那句话,身在官场没本事的人就该死。
哪怕你一点错也没有……
就好比游昌道,先不说他的立场如何,至少这人是个有能力的,所以尽管他被秦为坑的那么惨,可背后依旧有人帮他,这就是本事。
秦为没管唐岩,冲着庞籍拱手道:“如此辽使那边秦某自然会带着裘书玄和礼房的人去看看。”
庞籍点点头,又隐晦的叮嘱道道:“还望尽力。”
你别为了和权贵们的矛盾把此事弄砸了。
秦为看了唐岩一眼,正色道:“秦某和他们没恩怨,但到是那些人……以前若秦某所做不当不小心伤到哪位同僚,今日一并说声‘抱歉’……不管有多少恩怨,那是私下的,可谁若是敢拿国事开玩笑,那就休怪秦某不讲情面!”
庞籍赞赏的道:“如此甚好,老夫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秦为微微颔首,扬长而去。
裘书玄随后就和四房的官吏见面,彼此熟悉了一下,就要赶紧准备和辽使的再次会面。
……
辽使得知后续会是秦为来交涉后,据说在使馆里大笑三声,说是要看看这位损失了北伐军的老对手是什么表情。
北伐军,那是当初意气风发的秦为亲手组建的厢军。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北望江山,驱除胡虏!
诚然,这只军队的确在屡次大战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正因如此,北伐军的名号叫的越响,辽人就越恨!
所幸的是,北伐军竟然去辽境作死了。
等他们全军覆没的时候,就是你秦为打脸的时候。
皆时,辽国正好用此事挫一挫大宋的锐气,甚至能一举打压了大宋军队的士气。
到那个时候……秦为!你还有脸活着?
就在第二天,秦为带着礼房的人出现在了辽国使馆里。
汴梁城中无数目光都随之而关注着这里……
“你来了?”
辽使很是热情,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至交好友,并叫人去冲泡茶水。
“是啊,贵使来到汴梁没多久吧?以前那个耶律广军怎么没来?”
提到耶律广军,辽使脸色微冷,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他败坏国威,有损大辽名声,陛下已经让他去草原上喂马了……”
秦为点点头,笑容有些深邃:“是吗?”
自从耶律广军回了辽国之后,辽国的密报每个月都有送来汴梁。
就在上个月,耶律广军密报称他已经获得了皇后萧菩萨的信任,如今正担任辽国北苑枢密副使。
这其中有秦为的资金援助,也有大宋这边的‘秘密军报’作为诱饵,耶律广军不升官才怪。
至于什么‘喂马’……这只是辽使胡诌罢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茶水就送来了。
辽使指指茶杯,说道:“尝尝,这是去年陛下赐给某的茶叶,据说还是什么龙凤团茶……味道不错。”
他说的陛下自然不会是赵祯,而是耶律隆绪。
这是显摆。
秦为并未喝茶,辽使笑道:“舍不得?是了,每年你们宋陛下在郊祭时才会赏赐中枢和枢密院各一饼,两府的人就分两饼茶……可怜啊!”
龙凤团茶的制作工艺复杂,名气之大,大抵就是龙肝凤髓般的地位。
可辽使竟然有,这多半是两国交换礼物时赵祯赠送的。
辽国势大,宋国这边每年不得已送些好东西讨好辽国,这就成了辽国显摆的资本。
看见没?
你们国家的好东西你们都没机会享用,反倒是便宜了我们辽国。
“茶,不是这么喝的!”
秦为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辽使笑道:“既然不喝茶,那就说说吧,北伐军潜入大辽准备做些什么?行刺?多半是行刺。”
这是先声夺人。
秦为愕然道:“谁说北伐军去了辽国,贵使可有证据?饭可以乱吃,这话却不能乱说……会死人的。”
“装傻?”
辽使冷笑道:“最多半个月,北伐军的人头就会被送到汴梁,到了那时,宋皇将会为此丢人现眼……”
这事儿若真的发生了,赵祯丢人是一回事,辽人还会顺势借此事施压。
大宋违背了兄弟之国的盟约,不要脸!
到时候辽国若想铁骑南下,联合西夏来攻伐大宋,连理由都不用找了……
你该怎么应对?
陪同的裘书玄和礼房的两名官员都在看着秦为。
在他们看来此事无解,所以就越发的痛恨和辽人勾结的陈新了,还有那个告密者……侍卫军司的冯军!
他该死!
好在陛下明察秋毫,否则现在还任由那个冯军逍遥。
秦为淡定的道:“此事……陈新和某有私仇,并曾派人暗杀过秦某,他说的话你们竟然也信……”
他摇摇头,嘲笑了一番辽使智商,可裘书玄和礼房的官员却傻眼了。
你这个和我们之前的态度不是一样吗?
哪怕你找了陈新和你有私仇的借口,可这没用啊!辽使现在不会管什么理由,他只要结果。
结果就是,北伐军一旦被全歼,辽国就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
辽使显然也是这般想的,他狞笑道:“你想垂死挣扎吗?消息会很快,某估算最多半月就来了。”
秦为笑道:“那要不……打个赌?”
“赌什么?”
这年月赌博盛行,以至于大宋需要颁布禁赌令来限制,可禁赌令管得住百姓,却管不住权贵。
辽人也好赌,上一任辽使耶律广军就是这么被秦为赢得险些身败名、裂倾家荡产的……
所以一听到赌,辽使的眼睛一亮,他要把之前耶律广军输的尊严和脸面都赢回来,回国之后就是大功一件!
他直接说出了自己想要的赌注:“烈酒的提炼之法,除此之外大辽不接受任何赌注。”
烈酒可是个聚宝盆,每年能挣到的钱让人眼红。
裘书玄觉得秦为不会答应。
若是赔款的话,顶多就是十万贯以内,可烈酒每年能挣到的钱怕是都不止这个数,否则秦为怎会有底气悬赏……一张口就是三万。
可秦为却微微颔首,起身道:“如此也好,只是贵使用什么来做赌注?”
辽使想了想,却发现自己没有对应的赌注。
烈酒的价值何止百万,他却没有什么能够比拟百万贯钱的东西……悲哀啊!
没有对应的赌注,秦为凭啥和你对赌?
可他舍不得烈酒的配方啊!
他看着秦为,缓缓的道:“若是北伐军无恙,某会出面当众向你赔罪!”
使者当众赔罪,不管他的认错对象是谁,那都代表着辽国赔罪……秦为是宋臣,辽使若是认罪就是想大宋的认罪。
这个贪婪的蠢货!
秦为心中冷笑,说道:“你的认罪不值那么多钱……不过,辽国使臣的名头确是值钱的……如此也好,立字据吧。”
双方立下字据,并画押,这个赌约就算是成立了。
大宋禁赌,可这次赌约却不会有人质疑,秦为等人刚出了出了使馆,身后就传来了辽使的大笑声。
“哈哈!天佑我发财啊!去,弄些酒菜来……要最好的,别舍不得钱,去买来,某马上就要发财了。”
裘书玄忍不住了,他唏嘘道:“大人,您竟然用自己的私产为大宋填补,可这事不是您的错啊!”
这事儿就是陈新的错,还有那个冯军……不行就再加上一个张升。
所以无论如何这个锅也不该秦为来背。
说句公道话,在这件事上,他也是苦主。
而且烈酒的价值有多大?你竟然舍得拿出去。
这个赌注不对等啊!
众人都为之感动,也觉得秦为吃了大亏。只是为了大宋而舍弃了自己的利益,这种精神真是让人感动啊!
感动之余,大家对冯军的恨意更上一层楼了,连带那个包庇陈新的张升也恨之入骨。
多么忠心的臣子啊!竟让两个小人陷害如此……这个大宋怎么了?
不少人都开始在背后议论,说是朝廷给冯军的惩罚轻了,这种人就应该诛九族!
消息随之散播出去,赵祯得了消息后呆了一瞬,然后丢下手中的奏疏,起身走了出去。
春光明媚,给他凭空增添了许多活力。
他静静的看着春光,直至郭皇后走了过来。
“陛下,听闻宫外传来的消息……秦为竟然用烈酒的配方和辽使打赌……这是要用烈酒来赔罪吗?”
郭皇后以前是有些看不上秦为的,原因也简单……女人的心眼大多都小。
秦为之前和游昌道多有嫌隙,郭皇后恨屋及乌,就觉得秦为这人太尖刻了,一点儿也不懂得得饶人处且饶人。
可这次,当得知秦为用自家秘方跟辽使打赌后。
饶是对他有意见的郭皇后都不禁在中暗暗佩服……忠臣啊!
赵祯点点头,“烈酒值钱,每年产出百万计……那可是三倍的澶渊之盟啊!辽人应当会满意,可朕……”
他的双手握拳,腮帮子鼓起,说道:“可朕却不满意,这不是他的错,不是他的错。”
这更像是城下之盟,让赵祯觉得憋屈。
郭皇后也感动了,“臣妾以往觉着秦为那人太狂傲了,一点儿都不给人脸面……可今日他的举动却让臣妾知道自己错了。”
她恨恨的道:“陈新死有余辜,陛下,那个告密者……还有张升!”
她的话提醒了赵祯。
随后就有内侍去了枢密院,传达了赵祯的命令。
“陛下有旨,冯军之罪与卖国无异,卓令枢密院查抄其家产,即刻发配岭南……侍卫军司张升,识人不明、糊涂至极!即日起剥夺其祖上蒙阴、爵位,贬为庶民永不录用!”
内侍说完处罚,又冷冷道:“陛下还说了,枢密院是朝廷机要衙门,若连自己的嘴巴都管不住,这种人也就不配在枢密院了……”
庞籍一听就乐了。
陛下这是要斩草除根啊!
自从王臻升任宰辅,庞籍接手枢密院后,就一直在想着怎么延续王臻的铁血风格……
偏偏他在汴梁没有根基,而枢密院里大多是要职,这些人背后或多或少都有些权贵的影子在,庞籍想下手又怕反弹太大得不偿失。
现在好了,陛下出手了。
这个枢密院,也该狠狠地争执一翻了!
随后庞籍发飙了……当天下午就革职了好几个混吃等死的官吏,枢密院里噤若寒蝉。
……
随着枢密院的雷霆风暴,秦为用烈酒的配方和辽使打赌之事也越传越广。
汴梁城内,人人都在为秦为感动着,也觉得这人怕是变蠢了,竟然舍得把自家命脉拿去对赌。
王臻来了,进门先是慈祥的叮嘱了刘姝一些持家的道理,然后就和秦为去了书房。
秦为刚在正在写东西所以没来得及收拾,王臻凑巧看了一眼,念道:“眼看已是两个月的光景,贾琏在……”
“贾琏是谁?”
秦为说道:“一个话本里的人物,一个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跟随着沉沦了的人物……可笑又可怜。”
他最近事情多,红楼停更了许久。
刘姝在家百无聊赖的等着更新,等得小脸儿都不会笑了。
她对委屈把林黛玉写的这般孤苦无依很是不满,但更不满的是他的断更。
你难道想太监?
王臻见他神态从容,心中的担忧就消散了,随口宽慰了几句。
“烈酒的生意虽然好,不过你还年轻,家产已经几十万了……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就算不能也能几辈子不愁。”
“只是亏了些,给钱都行。”
王臻劝慰了一通,最后还是憋不住难受,“你当时莫不是慌了?”
这个赌注秦为亏大发了,若非是慌乱之中……他怎么会犯蠢?
“没有。”
秦为很认真的道:“没慌。”
我不但没慌,还有些想笑。
这孩子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