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中华明白张清扬想说明什么问题，仍然沉思道：“你说的这些的确是优先条件，但是如果升格为一个地级市，珲水总的来说，是不是还有点小？”
张清扬笑道：“我想过这个问题，我的想法是设立大珲水经济区，把周边的一些乡镇还有龙门那个小县与珲水合并，这样不就是不小了吗？”
“这个……”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把珲水打造成延春的拳头，让它成为一只重拳！无论是在招商引资，还是参加国内、国际上的经济会谈，都会引起重视。我们是一个以政治为本的国家，只要政治级别上去了，经济才有可能发展起来！”
“您来看……”张清扬起身从马中华桌前拿了一根铅笔，站到双林省地图前。
马中华跟着走过来，只见张清扬围绕着珲水画了一个圈，饶有兴趣地说：“珲水位于朝阳江的下游地区，地处中、朝、俄三国交界地带，是东北亚地区的几何中心，是我国从水路到达韩国东海岸、日本西海岸乃至北美、北欧的最近点。你再来看这里……”张清扬说着，又顺着珲水的边境划到朝鲜境内，说：“这有一条公路，直通朝鲜平安北道罗川市，这是一座港口城市。如果升格珲水，那么珲水在国际经济交流合作中将有很大的作为，另外龙门县也有两个通往朝鲜的口岸，这样一来……”张清扬顺着朝阳江在边境处画了一条线，“整条延江经济带就盘活了！您再看这里，延着朝阳江流域，延春州已经成立了六个经济合作区，还有一个白山国家级旅游风景区，白山的西部就是辽河，辽河与朝阳江都发源于白山，如果再将辽河连接起来……”
马中华不得不承认，张清扬给他规划了一个美好的蓝图，听起来是那么的美好，可是他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因为这太美好了。马中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张清扬就像一个艺术家一样，在地图上画出了一道道幻想的图画。他有些震撼，但也感觉张清扬有些不合实际，因为这个大战略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抛开别的不说，就拿张清扬自己来讲，他愿意永远蹲在双林省吗？要想完成这个巨幅图画，单靠国家的支持，没有干部的能力也是不行的。
马中华抬头看向张清扬，说道：“省长的意思是，一次性将这些计划全部实现？”
张清扬明白马中华的意思，摆手道：“那是不切实际的空想！第一步先搞活珲水，然后再搞活延春市，一步一步的来，包子可不能一口吞下啊！”
“升格珲水这个想法，我觉得可以提一提。”马中华点点头，他知道张清扬并不是一时间头脑发热，但是总感觉他这个大计划有点空。不过对于升格珲水这件事，马中华还是很赞成的，张清扬刚才讲述的利与弊都是现实，他不得不承认。有一点令马中华不舒服的是，珲水是张清扬发家的地方，张清扬如果刚到双林省，就将珲水扩大、升格，这对马中华而言不是什么好事。也许外界会传言张清扬已经在双林省站稳了脚跟，甚至反超马中华一头。马中华表面上不在乎传言，其实正好相反。
“马书记，您认为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很美的一幅画啊！呵呵……”马中华指着地图笑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张清扬知道马中华不会表态的，既使他心中对升格珲水这个想法感兴趣，他现在也不会马上支持。对此，张清扬心中早就有数，这个大计划他盘算了这么久，把各种难点都考虑在内了。他说：“马书记，那下次开会讨论松江的班子时，我们和大家聊聊？”
“我看可以，如果大家没什么意见，就可以弄出一份文件，然后上报中央。”说到这里，马中华又说道：“省长，这次发改委考察团的到来是否和你的想法有关？”
张清扬摆摆手，说：“这之间没有很大的联系，升格珲水这个想法，我现在只和您一个人讲过，因为还不成熟。”
“哦？”马中华相信张清扬没必要说假话，那如果这是真的，他就更加不懂了。张清扬费尽心机请来发改委考察团，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还是为了辽河？
“马书记，不打扰您了，我先回去了。”
“好好，我送送你。”马中华拉着张清扬的手送到门外，突然又想起一事，笑道：“省长，你对松江的挂职副市长周和平了解多少？”
“周和平？”张清扬先是一愣，然后笑道：“我上次去松江和他聊了聊，感觉人还不错。其实是田立民同志向我建议的，他对我说周和平在工业发展上有一些独道的想法，让我听听，然后我就去了。”
“哦，是立民让你和他接触的？”
“对，立民同志很喜欢这位干部。”张清扬说道。
马中华不再问了，他看着张清扬离开的背影，越发不明白张清扬到底想做什么了。或者说这一切都是巧合，是自己多心了？马中华本来就迷惑的心思现在更是一团雾水。
张清扬回去的时候有些得意，其实他选择在这个时候适当地说出这个想法，就是要搅乱马中华的视线和思绪，让他误以为自己现在把工作的重点转移到了升格珲水上面。其实在张清扬的心里，现在升格珲水还不是时候，而他现在说出来，自然就是为了掩盖他在下次碰头会或者说常委会上的真实目的。眼下，张清扬真正的想法其实是在碰头会上，而不是说发改委的这次考察，发改委考察团这时候来双林省，正好成为了他转移视线的好借口。
“小孙，和马书记的秘书聊得怎么样？”
“还可以吧，不过您也知道，我们两个人的身份……呵呵，聊不出什么来。”孙勉苦笑道，两人是一二把手的秘书，身份十分特殊，要不是有领导，私下里断不会有什么来往的。
“嗯，我知道。”张清扬不再多说什么了。
回政府的路上，张清扬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瞧是艾言。他笑着接听，说：“是不是周敏那丫头给你打电话告我的状了？”
“呵呵，您到是清楚！”艾言笑了：“喂，大省长，和您的门卫说一声，放我进去行不？”
“什么……你来了？”
“嗯，我被拦在楼下呢。”
“那你别着急，我正在往回赶，就在楼下等我吧。”
“好的。”
……
张清扬是在省政府办公楼下接到艾言的，两个好久没见了，艾言成熟了很多，可能是由于工作太累，眼角有了皱纹。张清扬下车伸手道：“艾主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呵呵，是一阵歪风！”艾言娇声笑了笑，“省长，没给您添麻烦吧？”
张清扬看了眼时间，马上就吃午饭了，他转头对孙勉说：“在龙华宾馆安排一下，我一会儿请艾主任吃饭！”
“省长，您别主任主任的叫了，我这个小主任在您面前可什么也不算！”
“哈哈，你这个记者部的主任可不简单，比我的权利都大吧？”
“您就笑话我！”艾言露出了小女人的妩媚和害羞。
来到省长办公室，张清扬请艾言喝茶，问道：“你来找我肯定有急事吧？要不然你是不会来的！”
“哎，说来惭愧，”艾言不好意思地说：“省长，我是担心周敏给您添麻烦，所以过来劝劝她。”
“劝她？”
“我了解她的个性，这丫头眼里就没好人！你这次把放保护在酒店里头，她天天给我打电话闹，好像你对她怎么了似的！”
“呵呵，是啊，她还以为我软禁她了！”张清扬郁闷地摇摇头，“艾言，你说实话，你们记者眼中当官的，是不是都没好人？”
“嗯，这个问题……怎么说呢，严格意义上而言，您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呵呵……开个玩笑！”艾言掩着小嘴，“省长，您可别介意。”
“我们是朋友，怎么会介意呢。”张清扬摆摆手：“你就是为了她赶来的？”
“就是为了她，我担心她给您惹事，想把她带回京城。”
“这个……可是她手里确实掌握到了一些证据，你的意思是？”
“掌握到了又能怎么样，天下不公的事情多了，查了一件又冒出来一件，世界和平，社会和谐，那一天真的会到来吗？”艾言望着窗外深秋初冬的景色，满脸的怆然。
张清扬那时候愣住了，呆呆地望着艾言，这并不是他所熟知的艾言，他所了解的艾言是自信的、公正的、正义的，而现在，他分明看到了一个有着悲观情绪，对社会失去信心的，信仰中庸之道的政府官员！
艾言回头发现张清扬望着自己，冷笑道：“怎么了？是不是感觉我变了？我是变了，我再也找不到过去那种激情了，自从当了记者部的主任，我现在想的最多的不是为民喉舌、用笔抒发正义，而是如何保证政府的颜面，保证官场中人的清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腐的说成正的，你知道吗，我过去感觉这社会虽然黑暗，但还有些希望，可是但我亲手处理了一些稿件之后，我越发悲观了，这个世界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世界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宣传政府光明的使者，或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