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资粮
话语刚落,曹魏眉头微皱了一下,疑声说道:“叶伯庸结婴不过十余载,现不在丹阳福地静修稳固修为,为何私下来此?你去将那家伙打发走。”
闻言,孟子安轻摇着手中的太阴摄魂铃,摇头晃脑了起来,轻挑地问道:“不如你为主攻,我在旁掠阵,祭起《太阴大阵》,保管那那家伙连消息都传不出去。到时候你汲取其元婴精华,我吞尽对方一身精血,可都是大补啊!”
“伱以为叶伯庸来此,丹阳宗的丹衡子会不知道吗?眼下我们留下此人不难,不过后续极为麻烦,长老殿是不会坐视一位新晋元婴修士无端暴毙的。一旦得知了消息,金姆尊者势必会派遣其座下大修士前来追查到底。若是给那老女人机会,势必会以此作筏,逼迫灵衍、云海两人投入其麾下效命,月玄向来是以无相马首是瞻,他们两人若不肯接受招安,那从此崇吾域实则一分为二。一个分裂混乱的崇吾域,对于我们并没有半点好处。”曹魏语气淡淡地说道。
言及于此,他冷眼看了下化身,轻笑了一声:
“本君虽撕裂了一部分神魂寄托在天煞魔尸之中,从而造就了你。不过你所思所想,我从来都是了然于心。眼下好不容易氏族将下玄界这场棋局破开了一部分,加之现如今各族化神老的老,伤的伤,各方之间相互忌惮,不敢妄动干戈,自然也不会多注意我们这个独行在外的氏族修士,如此这才给了你我片刻喘息。这时间不会太久,短则百余载,长则三五百年,在这段时间里面,我们至少要突破到元婴中期,如此有话一丝周旋的余地。”
“这世间知我者莫过于本尊了,来,我们抱一个。”孟子安笑着张开了双臂,朝着曹魏扑了过去。
只不过突然间,他转了个方向,朝着幽云抱去。
然而幽云一个侧身飞踢,绣花鞋直冲其面门,孟子安哀嚎一声倒飞而去。
在祭台上滚了好几圈之后,他方才抬起了头,哀怨道:“云儿,我也是曹魏啊,难道化身就没有人权了?”
“出去将叶伯庸驱逐走吧,别下死手,不要妄想着用长老殿去试探氏族的态度。在你我翼羽未丰前,夹在两方大势力之间断然没有好下场!”曹魏语气淡淡地说道。
孟子安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轻拍了下有些脏乱的衣裳,语气淡淡地说道:“本尊你忍了三百余载,倒是快成了万年王八了。”
“若能得万年寿元,忍一忍又有何妨?”曹魏自然不会被言语所激将,仍旧是一副神色淡然的模样。
“叶伯庸这一个连四方殿都不敢踏足,最后只能在外围地带苟且保命的家伙,侥幸早些时候结婴,倒是有些不安分了。既然不能将其击杀,那我给他些教训应该没问题吧?”孟子安笑问道。
“随你去!”曹魏轻拂了下衣袖。
此话一落,孟子安骤然褪去了人形,化作了青面獠牙模样,身后一对宽大的蝠翼展开,那缠绕在双臂上的神火链垂拖在地,铿锵作响,星火四溅!
他猛然扇动蝠翼冲天而起,翱翔在灵壶福地上空,猛然张口一吸。
刹那间,四方悲风飒飒,惨雾迷漫,阴云翻涌,精纯至极的阴煞之气朝其四合而来,淹没了他的身形。
随即一缕缕煞魂丝浮现而出,将那团足有数十里之广的阴煞气团收拢而起,由大及小。
直至只剩下丈许方圆之时,那阴煞气团已然化作了一块通体漆黑的晶石,从中传来了轻微的心跳声。
在十余息间,心跳声从微不可闻般大小,到如雷声响彻在此方秘境之中,回荡不绝于耳。
忽然间,那雷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传出了几声咔嚓声。
只见那光滑如镜的阴煞石上出现了几道裂缝,随即便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处,一根尖锐乌黑的指甲从石内伸出。
在顷刻间,此方阴煞石便犹如流水般,从那手指没入,消失无踪。
而此刻,孟子安已然彻底换了个模样,浑身绿毛,尖嘴猴腮,指节细长甲如钩,双目银白无瞳,背生银翅,浑身上下所透露出来的气息更是阴沉至极,给人一种不详之感。
他一手握着一杆灰色铁幡,一手抓着太阴摄魂铃铃柄,扭了扭长颈,颇为不满地自语道:“时间太短了,来不及多炼化此地灵机,只能先这样了。”
言罢,他银翅一展,顿时风火相生,消失在灵壶福地之中。
待其走后,幽云颇为担忧地问道:“老爷,这般放任其炼化煞魂阴气,万一那家伙有朝一日挣脱了你的控制,那可就难收场了。”
“《悟虚化神》本就是在刀尖上行走,从中所参悟得来的法门亦是如此,且随他去吧,世间之事,向来欲得先予。这化身是我为自己所留,今后若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便是我在突破元婴后期那临门一脚的资粮。”曹魏缓声说道。
言及于此,他从蒲团上缓缓起身,走到了祭台边上,眺望远方那一座座阴山。
山中枯树从生张牙舞爪,老鸮木魅栖枝,树影摇晃中,新坟旧莹遍地,莹莹碧火、幽幽泉流。
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吹动了曹魏衣袂,他拍栏轻道:“云儿,你可知如今丰山得元灵五脏宝石,又与其本命银翅夜叉相融为一体,若是放任不管,迟早会成为大修士,而这只怕还不是它的终点。你说元灵为何这般做,当真只为弥补心中愧疚,彻底了去父子之情吗?”
“老爷,你是说元灵欲以丰山为资粮,待其修为大涨后,借此突破化神?”幽云沉声说道。
闻言,曹魏轻笑了一声:“若是站在我的角度,元灵所为十有八九应是如此!元灵祭炼了那具银翅夜叉两千余载,岂是这般容易便能彻底断绝的?昔日丰山肆虐渊虞域之时,邵康却不敢动手,明面上说是不想以大欺小,实则是在忌惮元灵此人。若是元灵勘破了死关,却发现自己所留下了退路断去,从此无缘化神,你觉得他会不会发疯?一位身具瞬移神通的大修士啊,已然是站在此界化神之下的第一人!那邵康不想去赌,也不敢赌!”
“若是元灵真是性情中人呢,当真能为了子嗣付出一切。”幽云轻问了一声。
一听此话,曹魏眉头微皱,紧紧抓着冰凉的石栏,冷声说道:“长生路上少人行,俱是新坟与旧莹。”
言罢,他闭上了双眼,暗道了一声:“只是我……没有了。”
回首这数百载岁月,他由衷所露出的笑容好似真的不多。
在世俗之中,当陈老秀才收留下他这个小乞儿,在相伴数年间,也还算是悉心教导,这期间反倒是他这个少年脸上笑容最多的时候。
他并没有预料能有今日成为高高在上的元婴真君,而只是想从此赡养老人,还有进学去考个秀才举人,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
而在几年之后,他初遇幽云这只小黑豹之时,更多的是欣慰之情。
只有长子尚在腹中之时,曹魏才由衷地感到了喜悦,好似在他眼前的这方虚幻的世界才一下子有些真实了起来。
可在真的踏上修行之后的三百余年,他好似就没有再拥有过发自内心的笑容,永远是那种客套的笑脸。
可惜了,往事不可追忆!
思绪收敛在心底,曹魏再度睁开眼时,只剩下了那清冷的淡漠之色。
而在其身后的幽云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声,不再多言。
……
……
在灵壶福地外,一道银色光影掠过了灵衍宗上空。
在一座不起眼的乾健灵山上空,孟子安骤然止住了身形,猛然摇动了下手中的太阴摄魂铃。
铃声清脆如石上滴泉。
此声一响,原本在这青山秀水之地,忽然土地翻涌,海量的白骨从中涌出,相融在了一起。
转眼间,一尊百余丈高的白骨巨人便出现在了那乾健灵山之前,朝着半山腰某处锤拳而下,伴随着呼啸风声,巨掌横扫而去,一路所触及的土木山石尽摧折。
不过忽然间,那宛如小屋般的白骨手掌赫然停滞不动。
只见一个青袍中年修士,轻飘飘地伸出手,手掌抵在那白骨巨掌小拇指下方,而后笑道:“孟道友,何必这般生气呢?若是不欢迎叶某,那我走便是了。”
然而话语刚落,一道银影突兀地出现在此人身前,孟子安那尖锐如钩的利爪萦绕着煞魂丝,毫不犹豫地朝其丹田掏去。
这丹阳宗的叶伯庸脸色顿时一变,在心念一动间一层蒙蒙青光透体而出,那利爪便不能再进半分。
见此,孟子安朝上一抓,那乌黑的指甲在青光上留下了五道泛着灰气的爪痕,同时他张开了嘴,嘴角直裂开到两侧耳根处,一声尖锐的叫声从喉中喷薄而出。
在音波之中,金魂元针这无形的神魂功法之法,在瞬息间穿透了那一层蒙蒙青光,叶伯庸闷哼了一声,嘴角不禁溢出了些许血迹。
孟子安欲趁机要其命之时,叶伯庸已然化作了一道青虹冲天而起,大袖一拂,剑光如青蛇出袖。
只见剑影摇晃,一分为二,二分成四,转眼间密密麻麻的飞剑便已然布满了周身,饶璇飞转了起来。
叶伯庸手掐剑诀,神色冷冽俯瞰着孟子安,轻道了一声:“去!”
顷刻间,漫天的剑光在半空中交融为一体,化作了一柄满是符箓的巨剑,磅礴的法力波动直接将那座不过三四百丈高的乾健灵山压塌了近半,气机更是紧紧地锁定着孟子安。
而在其所在之处,青山已然化作了山谷。
不待多等,那巨剑已然携势急坠而下,瞬息而至。
站在下方的孟子安察觉自身无法在第一时间从那剑势之中挣脱出来,原本八尺身高便一下子暴涨至七八丈之巨,背后一对银翅扇动,风生火动,一道径长十余丈的阴火火柱暴起。
在火焰之中,成千上万缕煞魂丝从其体表中逸散而出,沿着火柱而上。
转眼间,那煞魂丝便将巨剑密密匝匝地缠绕了起来,似有生命般汲取着其中的法力,化作了一层灰蒙蒙的秽液渗入剑身之中。
这时孟子安一手高举,直接用掌心抵住了那巨剑剑尖,而后五指一合,那乌黑利爪在剑身上渐起了火光。
紧接着他抓着巨剑朝着身侧随手一抛,深深地斜插没入土石之中。
只不过下一刻,那巨剑便赫然散为一道道青光,化作了一方剑阵,将孟子安团团包裹了起来。
青光蒙蒙,剑气丛生,不见孟子安身影。
做完此事,叶伯庸方才松了一口气,传音说道:“孟道友,你我不必生死相向吧,只要你肯承认我们两宗之间的疆域从此以九幽谷为界,那本君便收手!”
然而话刚一说完,在其身后传来了一道淡然之声:“叶道友未免也太自大了吧?”
话语之间,一缕缕煞魂丝萦绕在叶伯庸四周,眼看着便要将其束缚成茧。
而那叶伯庸僵硬地转过了头去,沉声问道:“你不过刚结婴,怎会如此之快便掌握了银瞳幻术,你又是何时施展的?”
孟子安一手把玩着剑尖碎块,缓声说道:“这又有何难,一切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从今日起你我两宗以竹泉崖为界限,叶道友觉得如何?”
灵衍与丹阳两宗原本的疆域是以灵丹江为界限,而在此江往南两万六千余里便是九幽谷,往北近五万余里为竹泉崖。
闻言,叶伯庸深吸了一口气,衣袖一挥,那剑阵便散去,化作一道道青光没入了袖中。
见此,孟子安五指轻轻一动,那煞魂丝便没入了指尖之中,消散于无形。
而后他笑道:“叶道友果然是识时务者,只是不知能否同意孟某的提议?”
“孟道友,你我各退一步,以云墨山为界吧,如何?”叶伯庸缓声说道。
这云墨山在灵丹江往北两万余里处。
闻言,孟子安思索了数息,轻点了下头:“好,那你我便各退一步。”
言及于此,他笑了一声,长舌舔舐了下嘴唇:“叶道友,你我两宗从此以后还是各相安好,否则我只怕会忍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