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初一刻,苏紫休息的卧房门被人敲响,沈思瑜前去开门,进来的人是九枫君。
“术座主。”沈思瑜行礼,苏紫也从床上撑着坐了起来。
“师尊。”
九枫君并未答话,只是走到她床边,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
“可能起身?”
“累师尊挂心,弟子可以。”
又看了看她的面色,九枫君才点头,“随我出去。”
“是。”
“我陪你一道。”知道问话可能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沈思瑜前来扶她,随着九枫君走出了卧房。
不归山之上,最高处便是镜台,而一向也只有任平生与明日愁两位尊者居住,所以这偌大的一片房舍实在寂静的可以,而越往前堂走,苏紫的步子越沉,心却是越定。
就在三人走到正堂后廊时,趁九枫君先行进入的瞬间,沈思瑜将一粒绿豆大小的药丸塞进了她手中。而就在苏紫捏紧药丸的同时,就听到内中任平生的声音传来。
“苏紫,身体如何?”
“暂无大碍,多谢右尊者关心。”苏紫答完这句话,抬头的一瞬间,便将堂上众人尽收眼底。影都三位主事,四宗代表,还有一位白衣楼的掌学,再然后,就是他们不归山的人,除了任明二人,便是九枫君,剑之行,不见夕和幻镜师在场,从人数上来讲,仙道倒真是压倒性的气势。
“那便好,”任平生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是表情缓和的点了点头,随后一指一旁为她特设的座位,“坐吧。”
“多谢右尊者。”
“召你前来,是为昨夜之事,便在众人面前,将你昨夜遇险之事如实道来。”
“是。”苏紫由沈思瑜搀扶着坐下,她虽有些气弱,但还是语气镇定的开始陈述事情经过,“昨夜大宴,弟子因术峰公务缺席,戌初二刻,弟子公事完成之后,与准备前往宴席的几位首席分开,前往迷林,后在迷林左近遇见葬骨侯与习忌舍之主殷九,随后弟子便遭到逼杀。”
“你是一人前往迷林?”问话之人乃是筼捣衣,他今日换了身讲究的服饰,整个人的气势立刻显露出来,苏紫先是看了他一眼,才点了点头。
“是。”醉花禁城在影都主管情报,按理说今日问话不应由他开口,但……苏紫状似无意的扫过萧恨的位置,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什么,但想来昨夜与葬骨侯殊死一战,他必然受伤。
萧恨从前曾在真武榜上留名,就算比不过葬骨侯,但双方一战,让对方杀了三十二人还逃走了的战绩,实在是让人瞠目的同时,心生寒意。
杀人求生,杀人求死,杀人的气魄与伎俩,当真能够突破修为的极限。
“这就怪了,昨夜宴席正酣,怎么说也是不归山上难得一见的盛事,苏首席既然完了公事,又为何不与诸位同门一起前往赴宴,反而要一人背道而驰?”
这是必然会被问到的问题,昨夜苏紫选了迷林这个方向之后就已备好了说辞,不过……在见过今早那张纸条后,她现在有更好的备选答案。
“昨夜我与人有约,前往迷林,本是去赴约。”苏紫说着,抬眸看了筼捣衣一眼。
与此前相见时的亲切已截然不同,筼捣衣现在一句一问,不苟言笑之时,不动分毫便能让人感受到他惊人的威压,“何人?”
又看了他一眼,苏紫才开口,“此乃私事,请筼禁主恕苏紫不便透露。”
“呵,”筼捣衣轻笑一声,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他下一个问题却更加尖锐,“好,那我便换个问题,还要麻烦苏首席仔细说说,葬骨侯与殷九二人要杀你,你是怎样逃脱的?”
“我修为低微,昨日能侥幸逃脱捡回一条命,除了运气之外,更多亏了一人的突然插手。”这次不等筼捣衣再继续追问,苏紫便直接将答案公布了出来,“我并不认识她,但听葬骨侯与殷九所言,她名为宋阴太君。”
这四个字一出,苏紫敏锐的感觉到整个堂上的氛围都是一滞。
“不可能,”筼捣衣皱起了眉,“宋阴太君早已死了,此事,炎圣可是最为清楚。”
当年玄极宗在仙魔大战中出力极多,筼捣衣既然这么说,看来宋阴太君正是被赤元岂手刃了。
“我在咸州断头渡见到醉血余容前辈之前,也听闻她早已作古多年。”
苏紫语气平平淡淡,怼人怼的却是毫不留情,筼捣衣眉毛一挑,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病相的咳嗽声给拦了下来,而苏紫看过去时,似是错觉般的看病相那苍白的唇边掩去了一丝笑意。
“的确,世事无绝对。”病相说了这样一句,便也提了一个问题,“不知葬骨侯与殷九动手前,可有对你说过什么?”
“咳……”苏紫掩唇咳嗽了一声,筼捣衣的态度明确,但这究竟是针对她而来,还是只是厌恶她揭露了影都内乱之事还不得而知,倒是病相看似轻描淡写,这一句问的却是诛心。
堂堂葬骨侯与习忌舍之主,这两人在魔修之中是什么地位,究竟为何会大动干戈跑到不归山上来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她?这恐怕是从昨日起就萦绕在仙魔两道所有人心中的一个问题,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敢问病相,葬骨侯掌下白骨累累,习忌舍不知亡魂几算,他们杀人之前,可会好心的与每个将死之人剖白?”不答反问,苏紫就是不打算给他们留任何余地,“不过万幸,我不仅是侥幸逃过一劫,更重要的是发现了两月之前潜入不归山的贼人,原来就是葬骨侯。”
“什么?葬骨侯两个月前就曾潜入不归山?”苏紫这一句话,终于将整个事件的性质彻底颠覆。
“不错,两个月前,的确有身份不明之人潜入不归山。”而位同一门之主的任平生为她佐证,就更让人不能生疑。“苏紫,你可确认?”
“弟子修为低微,只确认两月前那人与昨夜的葬骨侯,所用乃是同一招同一势。当日那一招是由无名首座接下,稍后右尊者可请无名首座前来,助弟子参详。”
“这么说,昨夜葬骨侯是来杀人灭口了?”一直沉默的四宗终于发话,赤元岂眯着眼睛看向魔修三人,“再加上一个习忌舍,真是好周全!”
葬骨侯特地来杀她,和葬骨侯为了杀人灭口来杀她,这便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在座哪个不是聪明透顶,两个月前葬骨侯为何要潜入不归山?其中缘故,还能让四宗继续稳坐高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