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正见过程绥之的人屈指可数,世人仅听闻曾有见者称其深不可测,常人根本不敢与其直视。
而程绥之当任以前的程家虽同样与朝廷相安无事,但终究还是隐匿于世,极少活泛于京城之中。
近些年却是不同了,从这些连皇商都根本无法撼动其地位的盐业,酒楼,茶肆等,便可见一斑。
但这其中的内情当然并不是普通人可以参透的。
姜明昭只知晓,就连她那个郡主表妹姜妙如都不敢轻言南海程家之事,甚至对待这玉清阁的掌柜都没了对待其他珠宝商铺的颐指气使,更莫说她了。
因此,她紧紧攥着指尖,终究只是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罢了,既然如此,那这玉簪就只能让与这位夫人了。”
双儿对姜明昭心中的不快心知肚明,赶忙附和道:“毕竟也不是人人都同咱们家姑娘一样有诸多可选择的余地。有些愚妇好不容易才瞧上一只簪子,定是心里头好不容易才打定了主意咬牙买下,姑娘便只当行了件善事罢。”
姜明昭果然脸色稍霁,正要让俞宽拿别的玉簪来时,却见女子瞧也没瞧她们一眼,轻抬如春笋般细长柔嫩的指尖便指向她们身侧一处。
“那佩玉不错,劳烦掌柜,一同帮我包起来吧。”
女子带上些许倦懒的声音显得格外清媚抓耳,姜明昭却是彻底冷了脸。
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这么胆大,不担心得罪郡主也就罢了,竟然真的分毫也不相让,再次直接和她对着来。
而能这样做的,要么是蠢,要么,就是她的身份与之穿着并不相符。
呵,她倒要看看这女子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思及此,姜明昭瞥了眼低垂下头神情慌张的双儿和周遭站得远远视线却显然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官眷千金,又深深地看了眼泱泱,再没说话,紧抿着唇离开了。
而直到眼睁睁看着泱泱将银两付给了那位目光别有深意含笑看着她们离开的俞掌柜之后,芙蕖才总算反应了过来。
一经踏出玉清阁的门槛,她便再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您怎么……”
泱泱止住步伐,轻瞥了她一眼,很清楚她话里未尽的困惑之处。
“我怎么都还有这沈府嫡女的身份,就算再不受沈栩宠爱,也有母亲留给我的嫁妆。”
只不过这嫁妆被沈书仪的母亲,也就是那位钟琼玉钟姨娘扣了大半而已。
芙蕖这才想起嫁妆之事,但与此同时她又更觉得心酸起来。
按理夫人应受尽宠爱,现下在成婚当日成了寡妇也就罢了,还要挪用嫁妆度日。
她从未如此刻一般,这么希望公子能考中功名,让夫人过上不愁穿戴的生活。
但她很快想起了什么,看向姜明昭一行人乘轿子离开的方向,又摩挲了下手里的精致锦匣,很是担忧。
“不过夫人,方才那姑娘说是要将这玉簪买去送给什么郡主,那她必然来自勋贵之家,万一以后来寻麻烦该如何是好……”
泱泱弯了弯眉眼,眸中漾着浑然天成的潋滟春色。
“那更好,我等着她来寻我。”
她原就极轻极柔的声音此刻在嘈杂的喧闹主街中更是缠绵徐缓,转瞬便消失。
芙蕖以为自己听错了,忙追问:“夫人说什么?”
泱泱见她一双杏眼迷迷瞪瞪地睁得圆圆的,颇觉好笑,正要说什么时,却忽觉有一道无可忽视的目光无声落在了她的身上,以居高临下的角度,宛若实质。
这样被注视的感觉太不一般,泱泱心中微动,撩起眼睫抬望过去。
不过刹那一眼,四目相对,两人眸底皆有些许唯对方方能恰好捕捉到的变化。
但对视不过片刻,半晌没有得到回答的芙蕖见自家夫人正定定地望着街道对面二楼的方向,不由道:“夫人,怎么了吗?”
泱泱低垂下眼睫,缓缓收回目光。
“没什么,我有些累了,回府吧。”
芙蕖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忍不住抬头望向女子方才所望之处。
对面正是一间名为瞻茗居的茶楼。
昨日她便听景元说起过,京城这些就连官员勋贵们都极其青睐的地方,瞻茗居可以说是首当其冲。
但她抬头之时,却恰好只看到缓缓落下的垂帘和一道朗若清月的模糊侧脸。
这样炙热的天儿,在目光所触的一瞬间,竟有微凉的冷淡之感扑面而来。
毫无缘由地,芙蕖竟一眼也不敢多看,赶忙跟在了泱泱身后,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