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突然又不说了,只抓紧手里的白绸,又连适才对顾悠悠诅咒的那块白绸也一并抓了,而后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原本挺拔的脊背如今微微弯曲,许是真的伤了心,此时背影带了说不出来的伶仃瘦弱,让顾悠悠只看了一眼,就心疼得不行。
顾悠悠心里一阵一阵的疼,眼泪也是忍不住的要往下流,早知道这样,她宁愿受着桂姨娘和大夫人联手的缠磨,也不使计让大夫人朝桂姨娘下这样的狠手。
她心痛得不行,大夫人眼中却划过了幽光,侯爷摆明了是要弄个水落石出,这事她总不能自己去背。
大夫人从侯爷身上收回目光,又拿眼神去看顾悠悠,眸中精光一划,好像就得了万无一失的策略。
侯爷走了,大夫人便理起了事,她找了身材壮硕的老嬷嬷将桂姨娘抱回了清漪阁,又亲自守着刘大夫给桂姨娘上完药,再叮嘱了伺候的丫鬟好一会子才让众人退了。
顾悠悠颇有些内疚的扫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桂姨娘一眼,而后也踉跄着脚步扶着锦书的手要走。
大夫人跟了出来,抢步上前,一脸亲切担忧的拉着顾悠悠的手道:“吓到你了吧,我看侯爷也伤心得很。你没事去劝劝侯爷。一来让她宽心,再来也说说你最近的行踪,总要让她知道你无辜,知道自己的亲女儿没有诅咒于他他才能想宽了想。”
这个时候去找侯爷撇清嫌疑,那是没嫌疑也要惹出嫌疑。侯爷本身心里就不好受,她还非要去说厌胜的事,便是最后查清真的和她无关,也定在侯爷心中落个自私自利,心硬血冷的印象。
顾悠悠心中疲惫,没功夫和大夫人周旋,只甩来了大夫人的手道:“我吓着了,只怕一会儿缓不过来,母亲最是体贴还是你去安慰父亲吧。毕竟是结发夫妻,您撇清了嫌疑才是最要紧的。”
大夫人脸皮抽了抽,还要再说什么,顾悠悠却已经扶着锦书的手扬长而去了。
侯爷必然已经生疑伤心,这事只怕没有想象中的好收场。大夫人又是谨慎惯了的,说不定要弄些什么手段嫁祸人……
顾悠悠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对锦书道:“咱们也该准备准备了,侯爷生疑,咱们总不能平白就让人冤枉了。”
锦书点头应是,眉头却是皱了起来,和有实权的大夫人交手,胜败……哎,若是徐公子能出出主意该多好。
她想着顾悠悠那天下午上色的画,暗自就下了要去找徐庄的决心。
侯爷回了书房,却是一夜没睡。
大夫人忙完了桂姨娘的事情,着急忙慌的寻过去,本想趁着侯爷伤心脆弱的时候好生表现,顺便隐晦的将厌胜的事情往顾悠悠身上推。
可却是连侯爷的门都进去。
之后顾敬芝也去求见,隔着房门体体贴贴的说了好久的话,说得值守的小厮都异常动容,不住的打探依旧坐在书案后面侯爷的神色,可侯爷却依旧如灵魂出窍一般,只愣愣的看着摆在案几上的两张诅咒白绸发呆。
虽说没有流泪,可那悲伤寒心的表情,却是让人一看就心酸的。
这种事情小厮并不敢上前去劝,只得从侯爷身上收回目光,轻脚轻手的开了门劝着顾敬芝先回去了。
顾悠悠虽说疲惫,却是一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每每有了倦意合了眼睛,桂姨娘发狠撞向廊柱的场景就又活生生的现在眼前,惊得她再无半点睡意。
值夜的锦书也睡不着,躺在榻上听着顾悠悠翻来覆去的难受,索性挑了话安慰她道:“小姐也别多想,桂姨娘好歹是救回来了,从那胎盘里搜出来的还有您的生辰八字呢,这世上总没有自己用阴狠法子诅咒自己的,侯爷最是精明总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冤枉你。”
左右睡不着,顾悠悠索性做了起来,先是愣愣的做了一会儿,然后才神情沮丧的回了话,却不说自己在侯爷面前是不是能逃开嫌疑,而是惆怅又不确定的回问道:“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暗示大夫人防备着桂姨娘,竟差点就要了人家的命。”
锦书也从榻上做了起来,低低了叹了口气,而后起身去桌边斟了杯茶递到顾悠悠手边,等顾悠悠浅浅的喝了,才又郑重又笃定的道:“哪里就怪得了小姐?大夫都说了若不是你先前就给桂姨娘用了止血药,又一直替桂姨娘按着伤口。失血过多,便是他来了也不会有法子。
且不说桂姨娘捡回来这条命您有功劳,便说先前的事,你哪里又有半分的错?”
顾悠悠自责,锦书却还替她觉得冤枉。反正也睡不着,索性重新掌了灯,拿了丝线打络子,顺便愤愤不平的道:“这个污糟地方,为着私利处处都是算计,难道只兴桂姨娘和大夫人联手害人,还不兴人家反抗的?
再说了,您先前引着桂姨娘吃紫河车,也不过是借着那东西的血腥劲灭灭她的威风,顺便让她吃一顿家法。透露给大夫人知道,谁又能想到她竟用上了魇胜之术?若桂姨娘这番真是被人逼得走了绝了,那逼她的人也是大夫人,不是小姐你。”
因为心中气不顺,锦书手中的条五蝠络子打得实在粗糙。顾悠悠抬眼看了,知道她是借着手上动着也好排解心中的惊吓、烦闷。
所以也不去心疼丝线,心中思量一番,觉得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也没必要拿这事情反复折磨自己,于是叹道:“吃一堑长一智,毕竟是人命,往后咱们行事也该多想一想。青竹到最后都不算是被我逼死的,当初有丫鬟婆子们挡着,我也没看见那惊心的场面。
今天我却是被吓得心颤,往后便是如何耍手段,也该多顾忌着些的。因果报应,总该多积些善因才好。”
一条络子被锦书打得七零八落,看不出面目。她心下烦躁,索性拿剪子将那络子剪了扔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