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悠悠揣着几卷画回了家,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时,本来还空不出手开门,正打算把画卷放一边掏钥匙来开门,就听见有人叫了她:“悠悠!”
顾悠悠闻声回头,便见高启正从不远处一步步走来,正午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好像为他渡了一层光辉,耀眼夺目而又气质非凡。
她自己都没察觉,在见到高启的那一刻,她的脸上就下意识的露出了笑容:“十三。”
高启快步走过来,掏出钥匙开门,他在看到顾悠悠的时候就注意到她揣着的这一堆画卷了,不由有些好奇。
这是又有婶子们不认识什么新花样,需要悠悠去弄来画图给婶子们看么?
可悠悠怎么没找问过他会不会啊?
高启想着前两天顾悠悠还会问自己会不会作画的,也让他帮个忙,怎的忽然间又不让他帮了?
是怕麻烦到他么?
高启在心里兀自猜想了一通,猜得自己心里不太舒服。
他虽做好了决定要跟顾悠悠一步步来,循序渐进地发展感情,却不希望看见顾悠悠对他客气。
他希望顾悠悠能更依赖他一些,即使悠悠天生要强,性子使然,让她不会轻易向他人求助,至少……至少也不要对他这般生份。
别人能给她画,他就画不得么?
他心里胡思乱想了一通,也不过过去了片刻,门已经被他开了锁,顾悠悠抱着画对他笑了笑,抬脚走进门去。
高启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回味着顾悠悠看见他时的笑容,又觉得她对自己似乎也并不生份。
悠悠对旁人的笑,和对他的笑,似乎是不一样的。
高启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反手关上门,跟在顾悠悠身后,看着她把那些画搬回到卧房里。
他有心想看看是哪位“大师”画的画,因此见顾悠悠一直没有主动提起,也没有立时把画打开的意思,不由在旁边问道:“悠悠,这些画是……”
“啊?”顾悠悠正思索着打开来欣赏欣赏就把它们存起来,闻言偏头看了看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她就这么把这些画都重新弄了回来,待会儿给高启看见,他会不会……会不会觉得她……
顾悠悠想不出来,但就是莫名觉得有些羞耻。
她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怎么有点像小女生们追星的时候,把爱豆的签名照之类的视若珍宝地存起来一样?
高启看着顾悠悠不自然的反应,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如果说他方才只是有些在意顾悠悠找别人作画,却没问过他会不会,因此感到不太舒服,现下他的感受便是酸。
酸得他心里冒泡,甚至忍不住想抢过顾悠悠牢牢抱着的那些画,看看里面画的什么乾坤。
高启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握紧了,以此来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向来不是冲动的人,怎么能因为几幅画就弄出什么出格的事让悠悠反感?
更何况,退一万步讲——
当初他们协议成婚的时候,彼此都承诺过互不干涉,如若哪天有哪一方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还可以提前结束盟约。
所以,即便是现在,哪怕这些画正是哪个男人画给悠悠讨她欢心的,他高启也没理由反对。
明明之前高启还为自己从前跟顾悠悠提出假成婚之事而庆幸过,庆幸自己有了近水楼台的机会,可现在,他忽然就无比后悔为什么要“假”成婚。
要知道他会这样把悠悠当心上,他当初一定要么先努力获取悠悠好感再求娶她,再不然就直接的登门送聘礼,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再如何,都好过这般仓促地假成婚,说不准现下在悠悠心中,他高启只是一个合格的合作对象,他在她心里的定位已经成型了,再要发展别的关系,只怕是难上加难。
顾悠悠这边还羞耻着,想着要不要把她要回画卷的事跟高启说,却忽然发现高启沉默了,神情看起来也不太对劲。
虽然高启大多数时候都喜怒不形于色,可现下高启的嘴角紧绷着,眼里的神色是冷的,并没有在看着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她怀里的画。
盯得顾悠悠一个激灵:“十三,你怎么了?”
高启猛地从心中无尽的酸和懊悔中回过神来,为了掩饰刚刚的失神,勉强地对她笑了一笑:“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这些画是什么,寒……顾姑娘若不方便说便算了。”
顾悠悠面色古怪,第一时间就发现对方对自己称呼的变化。
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却也从这一称呼中更加确定了刚刚高启的那个表情就是不高兴,可他不高兴什么?
顾悠悠左思右想想不出来,一时间就把刚刚的那些羞耻给挤到了一边,心里也有些闹了,走到房中的桌子旁,一松手把画卷放在桌上,随手拿了一卷拆开,摊平了给高启看。
“哪有什么方不方便的?高公子请看。”顾悠悠特地加重了高公子仨字的音量,小心眼地回报了高启刚刚的顾姑娘。
高启听得心中有些苦闷,他刚刚怎么……好好的怎么忍不住就叫回人家顾姑娘,真是……
他烦闷的情绪在看到画的那一瞬间一扫而空了。
高启愣愣的看着那熟悉的画,表情看上去一时间竟然有些傻,顾悠悠忍不住盯着他的表情看了几眼,愣是被他这跟平时相比巨大的反差给萌到了。
现在的高启看上去就像一条忽然见到最钟爱的肉骨头,眼中是呆愣又带着点欣喜的光。
顾悠悠隐隐约约感觉还能看到高启身后摇晃着的尾巴。
高启看到顾悠悠摊开的那副莲花图时,第一反应是觉得这画该死的眼熟,第二反应是这画怎么那么像自己画的,该不会是他看错了,到最后他才确信,这画正是他前两画给婶子们的那些画。
高启满腔的酸和闷,懊悔在短短时间内全然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打翻了蜜罐子一样的甜。
他喉咙微微攒动着,视线瞥向别的那几幅卷起来的画卷,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