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悠悠撇了撇嘴,短暂一瞬间就决定放弃挣扎,肩膀也连带着微微一垮,干脆道:“控制不住。”
高启原先看出了顾悠悠的窘迫与紧张之时,心头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紧接着又忍不住想再逗逗他,想再看看下午出现在这人颊上的那抹绯红。
因而明明正常情况下是不会点出顾悠悠在紧张的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他以为顾悠悠会因为这句话而更加羞窘,再不然也会像骤然吃了惊的兔子那般,听了这话会露出些被人抓了包的惊慌神色,哪怕一丁点也行。
然而事实证明,他面前这人从来就不会是什么兔子,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这人一直都像狐狸一般狡黠又机敏。
他好不容易逮着了尾巴,这人却迅速地把尾巴缩回去藏了起来,连带着把他抛过去的话裹了一裹,再重新抛了回来,倒把他这个先行“挑战”的人给整愣了。
高启顿了一下,眼底原先无奈的笑意短暂地被惊讶错愕取代,好在人家也是泰山崩于顶仍能面不改色的主儿,这点小差错没什么的。
他很快神色恢复如常,接道:“那怎么办呢?我不想让悠悠这般紧张。”
顾悠悠放在桌下的手暗自攥了腿上的布料,这句话听上去明明是为了她着想的意思,可从高启嘴里说出来,顾悠悠莫名觉得高启即便真的这么想,也不会就这么说出来。!
这样说出来只会让紧张的人更加紧张好吧?
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顾悠悠同样面不改色地同高启对视,心里很快确认了这一点。
好家伙,想看自己更加紧张好笑话自己是吧?她接受挑战!胜负欲强的顾悠悠眼底划过一抹“必胜的野心”,这下不仅没如高启所料地露出丁点马脚,甚至还十分镇定地冲他露出一个笑容端的是不慌不乱,稳如泰山。
她说:“我也不想,但如今一见到十三,就控制不住会紧张呢。”
不就是调戏吗?谁还不会呢?顾悠悠笑吟吟地看着高启,只觉得自己一开始那些怕被人家看出自己紧张的心思真是太蠢了。
俗话说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她怕被高启发现自己紧张害羞,因而很快就被高启给抓了包,可现下她这样大大方方地把心里的紧张透露出来,反倒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心底的不自在,也因为说出了心声,心里都感觉像落了一块石头,轻松了许多。
甚至,她还有可能反将高启一军。顾悠悠得意洋洋地打着小算盘,一边面不改色地紧紧地盯着高启的神色变化,果不其然看见对方的嘴角不明显地抽了一下,显然又没意料到自己会给出这个答复。
顾悠悠冲他勾了下嘴角。
高启捏着书的手指微微攥紧,指腹因为有些用力而发着白。
明明先行“挑衅”的是自己,可他不仅没能如愿见到自己想见的心上人娇羞的一幕,反而被反应过来的狡猾的狐狸给制住了。
过往高启碰上的那些个女子,即便是再痴恋于他的,平日里遇见了也大多是隔着张面纱或是薄扇,含羞带怯的同他说上一两句话,再偷偷瞥他几眼。
即便是皇城里身份尊贵的公主,也未必有能这般随性的时候。
高启从未接触过这样一个女子,明明上一刻还紧张害羞得走路都同手同脚,下一刻被点出她紧张的时候,却又瞬间套上一层面具般,还能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又这般调戏自己。
高启只看了会儿顾悠悠含着笑意的眸子,便有些招架不住地垂下了眼,片刻后又忍不住再抬头看过去,他感到心头有些燥热。
这人可真是只妖精啊,高启心头叹息着,忍不住思索,难道自己方才的策略是错的?他那般点出来,反而让悠悠不紧张了?
他其实应该假装没发现的?
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高启,不肯承认自己在心上人这里结结实实地败了,于是只好将对顾悠悠的认知更加抬高了一些。
是悠悠太狡猾太聪明,绝不是他不够了解悠悠,导致计策失败。
过去的高启也曾想过自己未来,会陪自己相伴一生的妻子是什么样子,不过那时的他几乎将全部心思都放在战场上,放在身边危机四伏的太子身上。
因而当他偶尔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都觉得,往后若要娶妻,便当娶一个温柔贤惠、知书达礼的,能在嫁过来之后,在自己忙于朝堂上、战场上的事的时候,替他将家中的事打理好就行。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喜欢上顾悠悠这类型的女子,这样明媚张扬,不拘小节,甚至还能反过来调戏他的,并不怎么矜持。
至少同大多数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们比起来,并不矜持的女子。
但高启却意外地丝毫不介意,甚至……他眸光闪了一闪,定下心神来,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手里的书卷。既然直接点明对方紧张这策略行不通,那就换一个。
“那之前悠悠见了我,为何又不会紧张?”高启问道,望着顾悠悠的神色认真得就像在求教的学子,让人看不出半点内里藏着的想看顾悠悠露馅的心思。
然而这个“人”里并不包括顾悠悠,她几乎是立刻就看穿了对方的“恶劣”心思,心道好啊,转变策略了。
哼,等着瞧,她也不是吃素的。
“十三又怎知我没紧张过呢?”顾悠悠抿着嘴冲他笑了一下,反问道。
其实她之前的确没现在这么紧张,不过是因为捅破了窗户纸,之前还能告诉自己只是在单恋,因而心思全花在怎么跟高启拉近关系上,倒没怎么感觉到紧张。
但今日猝不及防出了这一茬,她一是还没反应过来,而是暂时还没能习惯这种过分暧昧的气氛,会在高启面前露馅也挺正常。
不过嘛,她这会儿当然不会说实话,只看自己这模棱两可的答案,高启会是怎么个回应法了。
高启这回已然做好了顾悠悠不按常理出牌的准备,因而听了这话也只是稍稍诧异,更多的却是被她这话激起的浓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