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傅诚深一点点惹起来的怒气迅速在洛希心口汇集,她深呼吸里两下,试图把这股怒气强压下去。
可视线无意间扫过他的脸,他眼里的戏谑和逗弄丝毫不加掩饰,面对的是她这个人,眼神却像极了在逗弄一只可怜的宠物。
明明心里是轻视的,可无聊的时候又想戏弄几下打发时间,戏弄过后,又觉得逗她这种阿猫阿狗失了他傅大总裁的身份。
胸口的怒气就怎么也忍不下去了。
洛希噌地一下站起来,顺手端起手边的高脚杯。
傅诚深眯着眼睛打量她,语气挑衅得很:“我认为,你还没有蠢到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泼我水。”
蒋诺昀要开车,不能喝酒。她又胃不好,所以他们两个谁也没点酒,高脚杯里装的是小半杯温开水。
即便这样,若是她真的在餐厅里泼了他,今晚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理智迅速占领上峰,洛希的手紧紧攥住高脚杯,牙关紧咬,双目圆睁,盯着狗男人一动不动。
因为生气,她的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倒映着餐厅水晶灯的光芒,仿佛有一片星河在其中。
傅诚深慢条斯理拿过他单点的红酒,他晃了晃醒酒器,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看一看挂杯情况。
“醒得差不多了。”
他说着,往手边的空杯里倒了一半的酒,把杯子递到洛希面前,“5万一瓶的红酒,想尝尝么?”
酒光摇曳,映着美人的脸,怎么看怎么般配。
可惜洛希从来不是会顺着他给的台阶下。她看也不看他递过来的酒:“不想。”
把手里的温开水一饮而尽。
傅诚深也不勉强她,笑了笑,自己去喝那杯酒。抿了一口,掀着眼皮子看洛希,见她还傻站在那里不动,轻哼了声:“现在就是过犹不及了。”
洛希咬牙:“我从来,没想过要吊你的胃口。”
“那你想吊谁的?小诺昀的?”
男人一手端着酒杯,姿势优雅地品酒,笑意凉薄:“我以为,找金主和市场投资是一样的。要把有限的精力和资源投入到回报率更高的市场去。可是,很明显,你做了一个错误的投资决定。”
洛希心里都要抓狂了。她觉得自己完全是在鸡同鸭讲,不管她怎么解释,这狗男人都听不懂人话的。
又觉得狗男人今晚奇怪得很。他说这番话的意思是,想让她“投资”他么?吃错东西了吗?
”投资“他?怕是要血本无归的。
洛希没回应,傅诚深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一个低头吃东西,一个默默品酒,气氛沉寂得诡异。
好在蒋诺昀终于打发了黄总回来。
他心里担心洛希被大舅舅刁难,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来,直到落座时,见这两人全无半点交流,心里才松了口气。
只是接下来这顿饭谁也没多少心思吃下去了。草草吃过甜点后,便起身离开了。
等到了餐厅门口,蒋诺昀正要去开车,傅诚深先一步开口:“洛希坐我的车。”
“大舅舅。”蒋诺昀面露担忧,“这,不太好吧。”
傅诚深冷笑起来,“怎么,她跟你是有什么特殊关系,以至于不能坐我的车?”
老实孩子蒋诺昀顿时说不出话了。
洛希对他一直客客气气的,和普通朋友没什么两样。他那点小心思一直怀揣在心里,还不敢让她知道。
大舅舅当着人家女孩子的面问的这么直白,让他怎么回答?
可他又担心,大舅舅要让洛希同坐一车,是要借机敲打她,让她觉得害怕,从此自己躲着他远远的。
大舅舅那么凶,哪个女孩子跟他单独相处不害怕啊?
而且看今晚大舅舅对洛希的了解程度,分明是在上次医院撞见过之后,就暗中把人家女孩子的身世背景都调查过来,要不怎么连洛希在LA门店工作,月薪多少,提成多少都知道?
全江城,也只有大舅舅有这个能力。
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什么理由,委委屈屈喊了声:“大舅舅。”
希望大舅舅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放洛希一马。
可惜,傅诚深可不是给人面子的人。
他抬了抬眼皮,问洛希:“你自己选吧,要坐谁的车?”
眼神凉凉地盯着她的樱唇,分明是势在必得的架势。
洛希默默叹了口气。
她有的选吗?她甚至都觉得,要是她胆敢选蒋诺昀,傅诚深今晚绝对不会让她进门的,那她就得睡大街了。
“我……”
“洛希,还是我送你吧。”蒋诺昀忙道,“大舅舅事忙,他不方便。”
“你让她说。”
傅诚深说着,先上了车。他斜靠在座椅上,一只手搭在车门把手上,大有一言不合就关门走人的架势。
“我坐傅先生的车。”
洛希硬着头皮飞快做出选择。既然话都说出了口,干脆脸皮再后面,头一低,跟着坐上了车。
车门“嘭”一声,当着蒋诺昀的面关上。
跟着,车窗玻璃降下来,露出傅诚深那张俊脸:“小诺昀,再见。路上小心开车。”
豪车绝尘而去。
剩下可怜的蒋医生独自站在餐厅门口,夜风萧瑟,寂寞凄凉。
车厢里,傅诚深紧闭双目,语气淡淡:“做了次聪明的选择。”
洛希不想搭理他的话,扭头看向车窗外面。
车子沿着江堤路行驶,能清楚地看见江里倒映的两岸灯火。夜色笼罩的华江上还有最后一班渡轮缓缓靠岸,码头的灯泛着浪漫的橘色。
这是她从小到大看惯了的江景,渡轮的汽笛声,还有船舱里交织在一起各种味道早已刻入到她的基因里,和她过去二十年的记忆融汇揉烂在一起。
而这一切,在两个半月之后,将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只是因为她惹了这个男人不高兴。
聪明的选择?
洛希在心底冷笑。
她有的选吗?
一小时后,车子在别墅前稳稳停下来。
洛希跟着傅诚深下车,进门,上楼,然后回到自己房间。
直到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提防了一路的心才终于放下。
白天的时候,她被人泼了一身咖啡,虽然洗过了头发,换过了衣服,却不方便洗澡,这时候,她急需一个热水澡,驱散这一天的晦气。
洛希整个身子泡在浴缸里,温度适宜的热水把她团团包裹住,身体上的温暖带来心里的满足和放松,她忍不住喟叹出声,把身子又往水里埋了埋,只剩下一颗脑袋露在外面,舒服得把一天不开心的事都忘了。
她泡得迷迷糊糊的,恍惚听见有人喊她,也没在意,只当是自己犯困产生的幻觉。
直到浴室门被人重重敲响,男人冷漠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在里面?”
洛希猛地惊醒,下意识要抓点什么遮住自己。
离她手边最近的就是衣服,被她一把胡乱抓过来,按进水里,捂在胸口。
哗啦。
水声四溅。
洛希傻眼了。
外面的人听见声音,确认她的确在浴室里,便不再敲门:“给你两分钟。”
跟着脚步声响起来,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洛希迅速盘算起来。
衣服是不能穿了,不过两分钟时间足够她飞奔出去拿到干净的衣服,再快速穿好。
她觉得可行,从浴缸里出去,拿浴巾胡乱擦了擦身体,赤着脚走到浴室门边,深吸一口气,开门,冲刺。
“啊——”
傅诚深正回复李显的消息,听见浴室门响,也没多想,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就看到水汽氤氲间,白肤黑发的少女赤脚从团团雾气中走出来,脸颊被热气熏得泛着粉红,睫羽轻颤,湿漉漉的黑眸迷离又多情。
因为画面太震撼了,他甚至来不及细看,耳边便响起女孩尖利的叫声,跟着浴室门被极大力关上,刺耳的噪音将刚才美好的一幕彻底击得粉碎。
男人幽深的瞳孔动了动,脑海里自动回放刚才的一幕,莫名地,他觉得刚才的女孩像极了西方神话里专门迷惑男人的水妖。
他喉结上下滚动,心里有股邪火渐渐冒出头来。脚步自觉跟过去,伸手推了下浴室门。
纹丝不动。
“洛希。”
他敲门。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你出来。”
依然没有回应。
他嘴角勾笑,难得很有耐心地出言哄她:“我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次,里面终于有了回应。
“真……的?”
“嗯,我在回复消息,没看到你。”
男人觉得把睁着眼睛说瞎话贯彻到底,补充道,“不信的话,你出来,我给你看。是李显的消息。”
洛希随手抓了浴巾将自己围起来。她靠着浴室门忐忑了好一会儿,意识到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小心翼翼把浴室门开了条缝,门缝里露出半张可怜兮兮的小脸。
傅诚深便把手机屏幕按亮了,给她看。
洛希飞快扫了眼,她也没心情去看消息内容,只看发送时间,确实是她刚才出去的时候。
她半信半疑地把门缝拉大一点,低着头,视线全在浴室地砖上,本就红润的小脸更是涨得通红。
“我以为,你,出去了……”
傅诚深隔着门缝打量她。
浴巾遮住了重点部位,反而留给人无限遐想。露在外面的肌肤泛着可爱的粉色,一字肩上不时有水珠顺势淌下,很快就没入浴巾不见。
往下,则是一双笔直纤细的美腿。
他觉得,在如何撩拨他这件事上,她似乎,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洛希全然不知男人此时作何想法。
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说话,只好抬头,睁着一双湿润明亮的眼睛,茫然问道。
“傅先生,你这时候来找我,是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