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5章 农夫与蛇
北高丽大营之中,
金高元皱着眉头说:“明诚,粮食都送至大营内了么?”
金明诚点头应道:“回禀大将军,已经送到了,同时我们的人已经检查清楚了,与之前所确定的数目大致不差。不过为了以防数目不对,我们士卒仍在继续检查,检查后便要将粮车还回去了。”
“你做的很好。”金高元默默点头,随后他沉声说:“军粮已至,但若无粮车恐难以搬运,你去与他们说一说,将粮车也一起留下来吧。”
金明诚应道:“是,大将军!”
说罢,他犹豫片刻,便接着说:“大将军,这大夏负责运粮的士卒...”
“运粮士卒怎么了?”金高元问道。
金明诚低头说:“他们身上也穿着甲胄...而我们村民之中有一些忠诚上进的年轻人却依旧没有甲胄,您看?”
“混账,这事还要我告诉你该怎么做么?”金高元那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语气虽然平淡、但却令人不寒而栗,“去吧,切记不可闹出人命来。”
“是,大将军!”金明诚应道,随即缓步退了出去。
等到他到了大营门口,便听见安南的武将正操着一口流利的高丽话正不满的对着他们说:“这都快三个时辰了,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检查完?”
“再等等!我们不是要检查仔细么?不然若是事后出了差错,我们该怎么交待?”一名高丽校官不满的说。
而安南武将面色很是不悦的说:“这么长时间连辆车内有多少粒米都能数清楚了吧?你们到底在查什么?”
那北高丽校官见大夏武将如此态度便凶巴巴的上前两步,他刚要开口,忽然被人将手搭在肩膀上。
他疑惑的回头望去,随即连忙躬身说:“少将军!”
金明诚没有理会校官的施礼,反而是上前对着安南武将笑道:“劳贵军的诸位兄弟苦等了,但我军的传统便是一丝不苟,还望兄弟你们能够体谅一番,毕竟检查清楚了,无论是对你们还是对我们来说,都好交差。”
那安南武将见刚刚那校官所说的少将军,便也明白眼前之人定然是高层头目,按照北高丽的称谓,也许真实身份乃是少将一类的人物。
他见对方如此客气,便也只得应道:“将军放心,我们可以等,您慢慢查便好。”
顿了顿,那安南武将笑着说:“不过还要劳烦贵军能够快一些,不然我们出来的时间太长,营中将军们可能会有些心急,担心我们出了意外。”
金明诚听后笑了笑,随即说:“不如这样,我们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查完,为了避免你们的钟将军担心,你们还是先行回去复命吧,留下几个人在这等着便好。”
安南武将闻言连连摇头,他想到来之前将军所交待的,“一定要当场敲定事情,不能给对方留下任何能够事后扯皮的借口”这样的话,他赶忙说道:“将军多礼了,不过我们可以等,我们刚刚已经派人回去先行说明这里的情况了,不急于回去。”
“欸,我们两军乃是兄弟部队,如此便是见外了。”金明诚笑着对身后众人说:“来人,护送大夏的兄弟们回去!”
“是!”众北高丽士卒应道,紧接着便纷纷手持兵戈向安南士卒围了过来。
安南武将见状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对方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他如今的运粮队虽说有五千人马,但如今他们身处北高丽大营外,面对人多势众的北高丽士卒,完全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更何况一旦他们与北高丽士卒发生冲突,那就是扩大了事态,影响了两军之间的关系,回去还要受到处分!
他想到此处连忙说:“等等!少将军,我们可是兄弟部队!”
“当然,我们的确是兄弟,只不过我担心回去的路上你们遇到袭击,所以派人护送你们回去而已。”金明诚笑了笑。
话落,那些北高丽士卒再度齐齐上前,安南武将见状连忙说:“行行行,我们走!我们走!”
安南武将见金明诚面露笑意,便再度说:“我们走,不过我们得带着运粮的粮车一起走。”
“粮车?什么粮车?”金明诚闻言皱着眉头扭头问道:“你知道粮车在哪里么?”
刚刚那北高丽校官闻言便挺直胸膛朗声道:“回禀少将军,末将刚刚一直在查验粮食,不是负责查验粮车的,所以从没有看到粮车在哪里!”
安南武将闻言嘴巴张的甚至可以伸进去一个沙包大的拳头,他难以置信的问道:
“你在说什么?你没看到粮车在哪里?粮车不就在那里么!”
安南武将手指着不远处的一辆辆等待查验粮食的粮车喝道。
但那北高丽武将却是依旧朗声对着金明诚汇报道:“少将军,末将负责查验粮食数量,真的没有看到粮车的踪影!”
金明诚点了点头,随即问向其余众人:“你们谁是查验粮车的?有人看到粮车了么?”
过了片刻,金明诚问道:“没人看到么?”
说罢,金明诚对着安南武将双手一摊,“抱歉,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没人看到过粮车的踪影。”
安南武将闻言大脑一片空白。
给他们粮食援助,竟然连运粮食的粮车都扣下了?
他回过神后没有争辩,因为他知道这已经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事了,他现在能做的,只是回去将此事上报给上头,让上头定夺。
想到此处他只得点头应道:“好,我们走!”
说罢他便要转身带人离去。
可这时金明诚再度开口说:“等等!”
这一声喊,使得安南武将身子一颤,随即他左右看了看,见身旁再无可以被北高丽扣下的东西后,便转身问道:“怎么了,少将军?”
金明诚笑道:“我麾下勇士负责护送你们...不过嘛,如今夜色昏暗,四周又有野兽出没,他们却身无甲胄,恐怕会遇到危险...”
安南武将听后便回道:“既然如此,就不必贵军护送了,我们自己回去便好。”
“这怎么可以?”金明诚笑道:“我们可是兄弟部队,这样岂不是失了我北高丽的礼数?”
安南武将闻言心中不禁冷笑,心想你们北高丽还有礼数?
不过下一刻,他的心便直接沉入谷底!
“这样吧,你们将甲胄卸下来交给我麾下的勇士们,我麾下的勇士们将会穿着你们的甲胄,护送你们安然回去。”金明诚笑着说。
“什么?”安南武将闻言满是诧异。
而金明诚则是喝道:“来人,卸甲!”
紧接着众多北高丽士卒便纷纷快步围了上来,将数千安南士卒团团围在中央,口中大喝道:
“卸甲!”
“卸甲!”
“卸甲!”
安南武将此刻面沉似水,他虽不明白他们在齐喝什么,但看样子便满是不善。
他怒视着金明诚,沉声说:“少将军,你们这么做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吧?”
“我军也是一片好意,不过我麾下勇士手脚可是没个轻重,到时若是伤到碰到可就不好了。”
说罢,金明诚便挥了挥手,随即默默向后退去。
紧接着北高丽士卒便如潮水般向着安南士卒涌去。
安南武将见状心中不由得暗道,他麾下运粮士卒皆为战力稍弱一些的安南原住民士卒组成,这种情况下他们若是被一些黑拳给打死,那可就是真死了!
他连忙举起手大喝道:“都别反抗!卸甲!都给他们,回去自会有诸位将军给我们做主!”
安南士卒闻言犹豫片刻,便纷纷将身上的轻甲都卸了下来。
金明诚默默注视着这一幕,见状嘴角咧出笑意。
而北高丽士卒见此情形便如同饿狼一般,争先恐后的向那些甲胄冲了过去。
其中一名安南士卒见甲胄被抢,一时间伸出手拽住了甲胄的一端,眼中满是不舍。
而那甲胄另一端的北高丽士卒见状便更加用力去抢夺,但见那安南士卒仍旧紧紧拽着甲胄不肯松手,气急之下直接单手倒持长刀,一刀柄便直接砸了上去!
“砰!”
安南士卒应声抱头倒地!
这一幕,使得本就压抑心中气愤已久的安南士卒皆是咬着牙,眼中充满怒意。
金明诚望着这一幕却并没有伸手阻拦,果不其然,随着冲突的范围逐渐扩大,那名安南武将便站了出来,渐渐平息了争端。
“都别反抗!脱下甲胄,让他们拿!”
安南士卒虽满不情愿,但见状也只得默默将甲胄脱下,扔向身前。
一柱香后,金明诚目送这群身着单衣的安南士卒离开北高丽大营后,便回到中军大帐复命。
“启禀大将军,他们已经离开了。”金明诚汇报道。
金高元那有些苍老的眼皮静静耷拉着,没有睁眼便问道:“没有出现人命吧?”
金明诚回道:“没有,最起码在我们大营内没有,至于营外,末将给他们留下了半成的武器用于防身。”
“嗯,准备明日我们与大夏、扶桑的三方会谈吧。”金高元淡淡说。
“是,大将军!”
......
两个时辰后,
安南中军大帐内,
钟定面沉似水,帐内气氛凝重。
凌霄沉声说:“将军,派去的校尉说那群棒子不但将粮车给扣下了,甚至扣下了运粮队的轻甲与武器,甚至还有兄弟因此负伤,不过好在没有造成死亡事件。”
“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真是什么下三滥的事都能做得出来。”钟定咬咬牙,从口中挤出一句话来。
徐言也是面色凝重,他有些始料不及的说:“他们扣下了甲胄与兵器我倒是能够理解,他们扣下运粮食的粮车干嘛?”
何齐也是不解的问道:“对啊,火车轮子拆下来炼钢我倒是听说过,这粮车的木头轮子能干嘛?烧火?这漫山遍野都是上千年的古树,他们穷疯了吧?”
罗轩闻言冷笑两声,“他们不是一直玩的这“空手套白狼”与“雁过拔毛”的套路?他们扣下什么,不是看他们要什么,而是看你有什么。若是什么都没有,我觉得这帮人都要将人给扣下来干几个月苦力再给送回来。”
凌霄重重点头,“对,嘴上说的兄弟和情谊,可扣押物资时手速比谁都快,解释理由时比鬼都能扯,活脱脱的农夫与蛇。”
“咳咳...”钟定轻咳了一声,随即说:“罗轩,你马上派人去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将我明日与他们会面的消息说出来。”
罗轩点头应道:“是,将军。”
随即钟定脸色晦暗难明的说:“谁家没有几个穷亲戚,我知道你们看不惯他们的作风,但狗咬你们一口,你们难不成还要反过来趴在地上咬他们一口不成?”
“将军,那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凌霄鼓起勇气说:
“若是我们的勇士还可以理解我们,但运粮队里的大多都是安南的原住民士卒,他们经此一事,若是我们没有帮他们出头,难免他们心中会产生不满。”
“大战在即,你说该怎么办?”钟定盯着凌霄反问道:“我也看不惯他们这群穷鬼,更不想与这群没良心的穷鬼并肩作战,可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是今晚便开战?还是直接带兵上门去讨个说法?”
钟定叹了口气说:“联系他们,一个是上面的意思,另一个则是我们如今先遭海上风暴、又遇巨人接连袭击,如今我们照比来时整整折损了将近一半士卒,四十万大军如今仅剩下二十余万。
而反观那北高丽,最起码召唤了三十万的村民,他们的那套培养方法,这三十万关键时刻人人都可上阵杀敌,试问还有谁能够成为其敌手?”
钟定见众将一言不发,心中也是不由得默默叹气,如果有得选,他又如何会选择这种大军结盟?
可他如今虽是一军主将,为了完成上面的指令、也为了兄弟们能够少死些人。
他叹了口气说:“下次去的时候便不要穿甲胄了,省的他们再扣了去。”
说罢,钟定吩咐道:“一切如常,明日三方会谈,我再找他算账!”
“是,将军!”众将拱手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