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三小姐?沈国舅不就只有两个嫡女么?”言禅衣小声的咕哝了一句,想起上次宫宴上沈国舅看向自己时,那淬了毒的眼神,心中不免就想和这位沈怀玉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沈家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儿,总不能全折在她一个人手上吧?
“她娘是沈国舅从姨娘抬上来的平妻,才做嫡女没几天呢。”安星辰虽是没见过这个沈怀玉,但也不妨碍她身边的丫鬟们跟她八卦这京中各家各户的后院事宜。
安星辰的话其实并没有半分看不起沈怀玉的意思,纯粹只是给这一脸困惑的言禅衣在解释罢了,虽然她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但反正她就是没那个意思。
可这沈怀玉本就因为是庶女升上嫡女的,加之姨娘也是个小家子气的,根本没怎么教育过她,因此这安星辰的话听在了她耳里,便像是根尖刺一般,戳到了她的痛处。
“安小姐何必如此说话,本小姐好歹也做上了嫡女,安小姐可却一直只是个庶出呢。”沈怀玉看向了凑上前来的安星辰,一脸的不屑和愤怒。
“庶出怎么了?”安星辰明白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但也实在对她这说话的态度不喜,直接便回怼道,“庶出比嫡出差吗?你们沈国公府是这样的?还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安府庶出的处处都与嫡出享受一样的待遇。”
安星辰认真打量了一眼沈怀玉身上的普通衣裳和老气首饰,很是不屑的说道,“我看沈嫡小姐这一身,似乎还真比不上我这安府的庶小姐,也就别凑本小姐面前来秀优越了吧。”
安星辰是个连公主都敢怼的人,什么沈家嫡女,她可从来没放在眼里过。
言禅衣差点听笑了,拉了一把安星辰,也不再理睬沈怀玉,便牵着安星辰一起朝二楼走去。
身后的沈怀玉恨的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就这般看着。
她还是个庶女的时候,就很想来这手可摘星辰,见见这风靡京城的大周第一才子了。只是可惜自己才华不够,银子也不够。
好不容易做上了嫡女,月银涨了,自己的姨娘也成了当家主母,她才得以能在今日到这手可摘星辰来涨涨见识。
却是不曾想到,刚进大门就这般被人下了面子。
她都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上赶着来跟这言禅衣见礼了。上次挨打,她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来得及搬出来,便直接被揍晕了过去。
所以这次她一来便自报家门,以为会得到一些薄面或是尊重的,却是被安家庶女贬低到了泥里。她好气,她明明已经是嫡女了,为何还会被一个庶女这般欺压!
“你今日怎的会过来?”安星辰对身后怨恨的眼神浑然不觉,也可能是察觉了但不在乎吧。
她这么有钱,又这么爱怼人,被记恨的还少吗?
“我也快要离开京城了,便想着临走前来看看。”言禅衣小声的回答着,生怕被旁的人听了去,猜测到她才是这幕后老板。
“嘿嘿,你放心,有我在,云……我会帮你护着他的。”安星辰有些拘谨的笑了笑,难得的红了脸。
“他不是玄机公子,你可分得清楚?”言禅衣见她那娇羞的模样,反而生出几分不放心来。
安星辰很好,云玄机也很好。可两人的身份差距摆在这,若是郎有情妾有意,努力争取一下兴许还是会有个好结果的,但若只是安星辰一个人的单相思……
“我自然知道,他比玄机公子更有血有肉,他其实内心很柔软,但又很自卑。我都知道的,我心疼他,我想保护他。”安星辰难得的有了几分认真。
言禅衣望着安星辰眼底闪烁的小星星,原本要劝阻的话是一个字也再说不出来,想了想又打趣道,“他初来京城时跟我说过,他本是想找个纯善又财大气粗的女子入赘的,我看你倒还真是符合他的标准。”
“真的吗!”安星辰差点从楼梯上蹦了起来,“今晚我就问问他!我们老周家就想着给我招婿呢,不然我怎么会都到这个年纪了,还没开始相看人家。”
“自然是真的,不过……”言禅衣想起云玄机的过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件好事,还是给云玄机挖了个坑,“他有同你说过他以前的事么?”
“……说起过一些,但我不介意的!他的过去造就了他的现在,若是没有那些过去,他或许就在他出生的村子里当一辈子的泥腿子,也不会有机会遇到你,和我了。”安星辰说的无比认真。
言禅衣没有想到安星辰竟然会想的如此通透,当下便也不再担心了。
感情的事,本就是谁也帮不了谁,更何况她只是他们的局外人。
“今日的聚会主题,玄机公子会出画一张,各位朋友来给画作题诗,最后由玄机公子来选出最佳的诗作,并亲自写在他的画上,赠予获胜者。”一个年轻的书生正站在台上宣布着今日的规则。
以前都是蜜语来负责传话的,后来实在是忙不过来,才又多招了几个寒门学子进来做事。
蜜语要负责一楼接待,还要负责聚会的甜点吃食,确实是有些分身乏术了。
玄机公子依旧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的坐在台上煮着茶。隔着面纱,却也能感受到他脸上的疏离,是那么的让人只敢远观。
玄机公子的身后挂着一幅丹青卷轴,只是卷轴尚未打开,台下的众人都满怀期待的等着。有些人在等待着卷轴的开启,有些人却是在等待玄机公子能给她们一个眼神。
每场并不是所有的寒门学子都会将红色绢花拿去换钱,也有许多自诩怀才不遇的少年,渴望在这个只看重才华的玄机公子面前,能够尽可能的展示自己,得到他的赏识。
玄机公子终于将茶煮好了,整个二楼茶香四溢,玄机公子只给自己倒了一盏,隔着面纱轻轻的吹凉,然后才拉开了身后的卷轴。
画上画的是一片竹林,却是只见竹竿,不见竹叶。根根站立,却又毫无章法。竹林的最后,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分辨不清男女,却又尽显寂寥。
台下的众人一时之间都陷入了安静,有些在翘首以盼着旁的人等作出什么拔得头魁的诗来,好在事后买下这玄机公子真迹,而有些人却是真的在冥思苦想着。
“竹堂侵夜开,披襟眺沧海。”第一个开口的是一个穿着普通的学子,身上的衣服虽是普通面料,甚至有些旧了,但却干干净净,被他穿的精神抖擞。
“竹下流清泉,叶铺荒草蔓。”另一头立刻有人不服输的开了口。
“竹从去年移,盼君今日归。”终是有女子红着脸颊开了口。
“竹枝苦怨怨何人,看朱成碧思纷纷。”这次开口的是沈怀玉,一边说着,还一边含羞带怯的望着台上的玄机公子,若不是用丝帕轻掩着唇,只怕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想不想要那张画?”言禅衣小声的对着身旁的安星辰问道。
“想!”安星辰看着台下那些少女,一双双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上的男人,她心里就泛酸,酸的想吐了!
“我也想要!”风允烈听到了言禅衣的问话,立刻便双眸亮晶晶的冲着言禅衣撒起了娇来。
他自己也有些困惑,明明他年纪比较大,可他就是忍不住想对着她撒娇卖萌求抱抱。难道因为她说了要做自己的嫂子,所以他心里就当她是长嫂如母了?
“别闹,你先把我的问题答出来,不然一会儿我和玄机公子去留香楼,不带你。”言禅衣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是带着些许威胁。
言禅衣说完便附在了安星辰的耳边,小声将心中的诗句说给了她听,未完又嘱咐道,“等无人开口了你再说。”
安星辰虽是心痒难耐,倒也还是沉得住气的,只是看着身边不少自诩有才的女子,打着作诗的名义,说着些酸不溜湫的话,她就忍不住恨恨的瞪一眼台上的云玄机。
“还有吗?”云玄机喝完两盏茶,已经被这些不明所以的少女所作的情诗,弄得有些反胃了。
什么“竹儿日日高,思念夜夜长”?这副画有这么个意思么?是她们眼瞎,还是他画技这么厉害?他怎么就没看出半点思念的意思啊?
众人都沉默了,云玄机抬眸望了一眼坐在最后排的言禅衣,有些惊讶今日她居然只做看客。
“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孤灯寒照雨,深竹暗浮烟。”安星辰见再没人开口了,这才故作高深的说出了言禅衣教给她的诗句。
众人皆因这首诗,而回头望向了最后一排独自站立着的少女。少女面上宠辱不惊,一身华贵衣裙雅致得当,让人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安星辰?”八公主也跟着回头,她知道今日言禅衣也来了,便对拔得头筹这事没了什么兴致,只是听到这似乎很高深的诗句,竟然是出自安星辰之口,她惊讶之下,从眼眶里掉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