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有尘的眉头直到走出了御书房,也依旧深锁着。一脸的忧思没有半点要隐藏的意思,蓝衣的登基,言禅衣的失联,都已经足够让他心力交瘁了,他怎么可能还有心力去分神派兵。
只是走出御书房看见站在自己身前半透明的少女,他那紧锁的眉头蓦然就舒展了开来。
言禅衣今日穿的是男装,只是如今她的身形已经发育的差不多了,她没有刻意束胸,即便是着了男装,却依然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她是一个多么娉婷的女子。
只是这娉婷的女子,眼眶微红着,眸中似是还注了水,嘴角却又悬挂着开心的弧度,实在让人有些难以捉摸。只能哀叹一声,女人心,海底针啊。
未有尘强掩下眸中的激动,原本从御书房回他的东宫,他都会坐着肩舆,晃悠回去的。可此刻他看见了她,只一个眼神的交流,他便直接踩着轻功朝自己的东宫飞掠而去。
言禅衣有些好笑,又有些想哭,但还是不带任何犹豫的,跟着便朝着东宫飞去。
未有尘关上书房门的那一刻,言禅衣也刚刚好穿透了屋顶坠落在了未有尘的眼前。
“下山了为何不给我来信?”未有尘的语气里有着责备,更多的却是浓到化不开的思念。
若不是她现在没有实体,他定会将她牢牢的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将她的骨头都拥碎了去。
“你那只信鸽……不知道被谁给猎了去了,便没办法再给你传信了。”言禅衣也十分无奈,她知道是言家军的人射杀的,曾经也只以为是因为军粮匮乏,士兵饿极了才会如此。现在想想,怕是那时候起,她已经踩入了别人的拳套中。
“无妨,我新驯养了一对海东青,你在哪里我明日让风流给你们送个口哨过去。”未有尘不忍责备,看着自己心尖上儿的人,终于又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他只想抱抱她,不忍对她有半句的责备。
“我如今在昌国皇宫,不日便会由昌国将领陪同,去往大越。蓝衣……还能信吗?”言禅衣胡乱的点了点头,她不敢再看向未有尘。
未有尘眸中的火光,虽是温柔,却也差点要将她吞噬了去。
“他背后的人我还在查,如有必要,你可以抓了蓝裳来牵制他。”未有尘的语气骤然间便变得冷冰冰的,他从未想过他看人也有看走眼的一天,以为是对她的保护,没曾想却是塞了条毒蛇给她。
“现在局势究竟是怎么样?”言禅衣听他这么说,也只是证实了心中对于蓝衣的猜忌罢了。
“越皇已经病入膏肓,这幕后之人不知道到底是想辅佐哪个皇子上位或是有什么别的目的,但这仗,一时半会儿的肯定打不起来。”未有尘收集了各方各路的情报,却也暂时还没理出任何的头绪。
“你……能不能出些兵力,助我大师兄做这新一任的越皇?”言禅衣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她自是知晓,自己提出的要求,有够过分的。
“你大师兄?”未有尘微怔了一下,这才像是终于想起来了似的道,“大越二皇子左昊?”
见言禅衣一脸惴惴不安的样子,未有尘忍不住笑道,“不过是逼宫罢了,五万大军足以。你和你大师兄在回大越的路上找机会甩了蓝衣的军队,我会派风流带军在大越国境处想办法接应你们。”
“好,我把我的黑甲军也交给二师兄了,到时候大师兄登位定是不会有变数了。”言禅衣松了口气,她原本心头的疑惑此刻早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看到未有尘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心中对未有尘都有了猜忌是件多么可笑的事。其实她也不是不信任他,只是在这皇权的诱惑下,她不确定他会不会变。
“你……”未有尘突然有些欲言又止,想起她从昌国皇宫过来,还连同着师兄师妹一起,那定然是准备下山了吧?“大越的事结束后,你准备去哪里?”
言禅衣愣了愣,她一腔热血就跟着下了山,这会儿是真没想过,接下来要去哪里。
“其实你石洲的兵力雄厚,你可以就待在石洲的,石洲对于你来说,也更安全。”未有尘在各国的皇宫都有探子,自然知晓如今的大周朝堂,早就被苏若水一人操控了。
“我知道,只是我的爹娘还在京城,皇上不放人,他们没办法来石洲。”言禅衣都有冲动另立山头了,只是她那愚忠的爹啊,定然是不会同意的。“大越的事儿完了我要先去找我哥,这次逼宫昌国,我借了我哥的兵,然后昨天晚上,那三万言家军就凭空在城外消失了。”
未有尘闻言蹙起了眉,“大周才和昌国说要联姻,你怎能用你哥的兵去反了昌国?”
言禅衣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她当时没想那么多,只觉得离的更近,也就更方便调遣些。现在想想,当时她是想去调她的黑甲军的,最后还是蓝衣说不必舍近求远,反正也不需要太多兵力,从边城借就行。
她真是一早就落入了圈套,而不自知啊。
“我要走了,我得先去看看我哥,我怀疑他已经出事了。”言禅衣现在的心七上八下的,如若哥哥出了事,她如何对得起她的爹娘,她的嫂子,和她尚在襁褓中的外甥儿?
“可能也只有你能找到他了。”未有尘昨日便收到了消息,今日言禅衣这么一说,他才算是想明白了,“你哥昨日也在军营中消失了,我的人在边城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城门看守的很严,应该还在城里。”
言禅衣这会儿再也待不住了,立即站起身来道,“行了,那我就先走了,等事情都解决了,我再来找你。”
说完言禅衣闭上眼睛,默念着言幽鸿的名字,就这样消失在了未有尘的眼前。
“走的这般快……”未有尘有些惆怅的苦笑着道,“我还没来得及问问你,是否思念我呢……我可是,思之如狂啊。”
言禅衣再睁开眼,已经是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言幽鸿此刻并没有被捆绑着,但也明显是被人下了什么药物,四肢无力的绵软在小黑屋的角落里。
言禅衣适应了一会儿的光线,这才看清楚了角落里蓬头垢面的哥哥。
“哥!哥你怎么样了?”言禅衣望着哥哥苍白如纸的脸色,心中顿时焦急上火的,完全忘记了她哥哥根本看不见此刻的她。
言幽鸿果然没有看见她,也听不见她的问话,只依旧双目无神的瘫软着。
言禅衣只能自己绕着哥哥察看了一下他的身体,他的外袍上虽然有些脏污,但没有血迹,说明哥哥并没有受刑。言禅衣见哥哥这里完全找不到线索,便只能穿墙走出了那间小黑屋。
小黑屋外依旧昏暗逼仄,看起来这里是一座地牢,只是不知这是哪儿的地牢。言禅衣朝着地牢出口处走了几步,便看见几个牢头正坐在那饮着酒,说着浑话。
“王二,再喝一个!这见了鬼的地牢,真他娘的阴冷。”一个牢头将酒碗举起,朝另一个牢头碰了过去。
叫王二的牢头却是没有端杯,反而是有些惴惴不安望了一眼深处的小黑屋,犹豫着道,“这般阴冷,要不要给世子爷送碗酒过去,也让他暖暖身子?”
“什么世子爷?很快就不会是了。上面只让咱们看着别让他死了,管他冷不冷呢?”另一个牢头十分的不以为然,见王二不和他碰杯,也没说什么,直接端起自己的酒碗就朝自己嘴边送去。
“你说这世子爷,都在咱们这关了有三个月了吧?那边城那个世子爷又是怎么回事?”王二十分的困惑,三个月前被上头派来这里看着这唯一的囚犯,没曾想里面竟是言王府的言世子。
可他明明记得那时候言世子要来边城的消息才传来,怎么人又会出现在这呢?若这里的言世子是真的,那被那些百姓夹道欢迎的言世子,又是谁呢?
“别问!脑袋不想要了?上头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便是了,这些事是我们这些小人物需要操心的么?”另一个牢头赶紧腾出手来捂住了王二的嘴。
王二没好气的将嘴上的臭烘烘的手给掰扯了下来,沉默了半晌才道,“听说外边那个言世子通敌叛国呢,言世子明明一直被我们关在这里。他这是替别人背了一个大黑锅啊!你说我们上面的人,真的是在为咱们大周好吗?言将军可是我们大周的守护神啊……”
王二的话还没说完,一柄利剑穿胸而过,王二睁大了双眼,有些不知所措的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突然被破出来的大洞,随后便睁着眼睛栽倒在了面前的饭碗里。
坐在他对面的另一个牢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的差点尿了裤子,见到王二身后的来人时,赶紧便跪了下去,也不敢开口求饶,只瑟瑟发抖的跪着。
言禅衣还没从王二刚刚的话语里回过神来,便看着王二僵直着身体这般倒了下去。言禅衣定定的望着王二身后的那个黑衣男子,他手中的钢刀,还在滴着粘稠的血液,脸上却是一丝表情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