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祈谢双目圆睁,隐在袖子的手掌渐渐攥紧成拳,嘴里却是谦卑道,“是儿子逾越了,儿子只是不甘心自己的左膀右臂成了那贱婢之子的替罪羊。”
李家家主见李祈谢的态度好转,长叹一声道,“为父这么做,自然有为父的道理,你只需听从为父的安排就好。”
李家家主这一声长叹,只是烦闷自己就这般替苏若水给背了黑锅。可听在李祈谢的耳里,却尽是父亲对儿子的失望。
“儿子知道了,儿子不打扰父亲了,这就告退。”李祈谢此时心中满是杀意,李家庶子有三人,另外两个都能按照他娘亲的安排,荒淫无度的做个酒囊饭袋,为何这李佳琪不能?好好活着不好吗?
李祈谢没等李家家主说话,转身就要走。
“谢儿,”李家家主却是出声叫住了他道,“今日该给摄政王送药过去了。”
李祈谢顿住了脚步,却是没有回头,隐忍着开口道,“是,儿子在门口候着,父亲取出药了,再叫儿子来拿吧。”
李家家主何尝不知道自己这儿子心中的芥蒂,于是又开口道,“你不必出去了,你是爹唯一成器的嫡子了,往后李家也只能靠你支撑着,今日爹便带你去爹的密室看看吧。”
李祈谢不可置信的回过身来,眸中满是惊喜。李家的密室,除了李家家主外,再没有谁进去过的地方,今日父亲要带他进去了?
言禅衣也一脸的不可置信,就这么大的一个水榭里面,还能有密室?
李家家主示意李祈谢跟着,转身便走到书架前。书架上除了满满的书籍外,还有两层放的全是各种各样的古董,有雕工精致的玉马,有美轮美奂的原石玉块,琳琅满目美轮美奂。
李家家主走过去,却是将手伸向了整排古董中看起来最不值钱的一座紫檀木根雕,他用了十足的力气,将那根雕给转了个圈,轰隆隆的声音传来,言禅衣循着声音回头望过去,便看到李家家主书案旁的地上,出现了一个地道。
言禅衣心中实在好奇的紧,也不等那两父子,直接便朝着地道里走了进去。这一进去,言禅衣顿时惊呆了。这地道的上边便是岸边通往水榭的唯一那条林荫小道,那小道少说有一丈宽五丈长,而这地道却明显比那条林荫大道要宽上许多。
这些都不至于让言禅衣震惊,真正让言禅衣震惊的是,这条地道直接就是一个藏宝洞,连墙面都是用银砖堆砌的,各种红木箱子里珠宝文玩金锭子银锭子数不胜数,还有各种动物皮草,整张的紫狐皮,整张的白熊皮都有满满十数箱。
言禅衣以前总觉得自己也还算有钱的,手中的生意哪个不是日进斗金的。可进了这藏宝洞中,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富裕。和这比起来,自己顶多也就算是个中产阶级。
身后的李祈谢显然也是惊呆了的,连呼吸声都沉重了许多。
“父亲……这……”李祈谢激动的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一直知道自己家有钱,可这满目的金银珠宝,还是差点要亮瞎了他的眼去。
“谢儿,这些都是咱们李家的,也是未来爹要传给你的。”李家家主看见自己儿子脸上的贪婪,眸中的轻蔑一闪而过。
他原本中意的继承人,是他的二儿子李祈主,而这个李祈谢除了长的和二儿子一模一样以外,真真是没有一点比的上自己的二儿子。唉,也就是这一模一样的脸,害的他的二儿子被歹徒当成大儿子给阉了。
他即便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苏若水,却一时半会儿间拿苏若水无可奈何。
“是,儿子定不会负父亲所托。”李祈谢跪了下来朝着李家家主磕头,眸中的贪婪之色亦越发的明目张胆。
“来吧,那药丸放在这边了。”李家家主并没有躬身去将自己的儿子扶起来,反而是撇下了他直直朝着藏宝洞的深处走去。
李祈谢见父亲走远了,这才起身来,跟在了后面。
李家家主走到最大的一个紫檀木箱子前,打开了箱子。里面全是各种精致的檀木锦盒,有大有小,摆放的整整齐齐。
“那个方形的镶着东珠的盒子便是了。”李家家主朝着箱子里一指,显然没有要自己弯腰去取的意思。
李祈谢也不恼,直接半跪在了紫檀木箱子前,却是先打开了别的锦盒在看。言禅衣早就好奇其他锦盒里装的是什么了,赶紧也跟着凑近了些许。
锦盒里装的全都是些药材,千年的人参,万年的灵芝,名贵又珍稀。言禅衣死死的盯着李祈谢一个一个的打开,还想着能在这里找到血焰真芝也说不定呢,但却还是失望了。虽然大多数药材她都叫不出名字来,但很明显,并没有一株血色的蘑菇。
这藏宝洞修建在地下,想来温度也不会高,所以那些药材看起来都还是比较新鲜的模样,不见成色。
言禅衣这会儿找到了藏宝洞,找到了缓解药放置的地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告诉苏若水了。这水榭守卫森严,若是真的要来偷窃,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还得和苏若水商量商量,要不直接抄家得了?
原本难得灵魂出窍一次,心中痒痒的,十分想去看一眼未有尘的。可想想这大白天的,他做了皇帝定然在忙着,自己这样贸然过去,恐会打搅了他,便也歇下了这个念头。不过算起来药效还有一个多时辰,实在是不愿浪费了药丸,言禅衣转了转眸子,一闭眼再一睁开,人已经出现在了石洲城主府里。
言尽欢此时正坐在院子里歇着,身上抱着一个大胖小子,正在“拿拿拿拿”的叫着。言禅衣一看那和爹爹十分相似的眉眼,还有着同嫂嫂一般的小鼻子便知道,这一定就是她的小外甥“拿拿”了。
只是院子里只见爹爹,不见娘亲,言禅衣正好奇着,便看见自家娘亲端着个托盘从小厨房那边走了出来,嘴里还念叨着,“小自安吃面糊糊啦。”
娘亲的额间已经有了细纹,发间也多了不少银丝。言禅衣光看了一眼,便有些忍不住想落泪。
“乖自安,祖母做好面糊糊啦!”言尽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抱着言自安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他走到了桌前,看到桌上只有一碗面糊糊,忍不住委屈道,“娘子,怎的只有一碗面糊糊?”
苏曼姝噗嗤一笑,佯怒道,“多大人了?还跟一个牙都没开始长的小宝宝抢吃食?”
“那一会儿自安吃完了,为夫带你出去吃可好?”言尽欢笑了笑,只要苏曼姝的脸上有笑容,他就不会有苦恼,“前几日那生香楼里的清蒸熏肉,为夫记得娘子爱吃。”
苏曼姝怔了怔,点头应道,“好啊,一会儿让乳娘带着自安午睡,我们叫上幽儿和善睐一起去。”
不一会儿,一整碗的面糊糊都被言自安给吃了个干净,小孩子的生活十分简单,填饱了肚子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便已经睡着在了言尽欢的怀里,时不时冒出些许口水泡来,看起来可爱极了。
“走吧。”言尽欢将言自安送到了前来接手的乳娘手中,便伸手拉住了苏曼姝的手。
苏曼姝十分顺从的任他牵着,跟着他的步伐缓缓朝前院走去。院门口沈善睐已经推着轮椅上的言幽鸿,静静的等在了那里。
“公公,婆婆。”沈善睐微微福身见礼,如同往常一般低眉顺目着。
苏曼姝看了一眼轮椅上的儿子,情绪有瞬间的低迷,但还是开口道,“辛苦善睐了。”
“有公公婆婆帮忙照看自安,妾身有什么辛苦的。”沈善睐低声轻语着,没有任何怨怼的情绪。
苏曼姝点了点头又问道,“可要坐马车前去?”
其实生香楼就出门转个弯能到的距离,只是苏曼姝看着儿媳妇要推着那沉重的轮椅,担心她累着。
“不用了,生香楼又不远,刚好路上妾身还要去买些东西。”沈善睐知道婆婆的好意,婉言拒绝着。
虽然自己深爱的男人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再站起来了,可沈善睐却从未嫌弃过言幽鸿。她听到消息说自己的夫君断了腿时,偷偷哭泣了好几回,但当言幽鸿真的回到她身边时,她反而坚强了起来。
从前这个男人总是挡在她的身前为她遮风避雨,如今,她便为他撑起另一片天。
一家人就这样说着笑着朝生香楼走了过去,言禅衣就静静的跟在身后。她的内心有些落寞,他们的融洽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个局外人,但她还是依旧静静的跟着。
石洲虽是她的封地,但事实上除了上不归山之前,她来为石洲谋划过一阵之外,这是她第二次来到石洲。石洲的街道如她的设计般宽敞,周遭的房屋规划,一切的一切,都如同她当初画好的一张张图纸一般成了真。
言禅衣心中是欣慰的,这原本就是她为家人打造的最后的避风港,现如今,也真的在为她的家人遮避着风雨,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