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咪村大约是在一百二十年前建立的,历史不算长,最鼎盛的时候有大约八十户人。
两位村长老都是土生土长的本村人,在这里活了快六十年,虽然几乎没有离开过西加加瓦郡,但对周围几个村镇却可以说十分熟悉。
村子离最近的城市大约半天路,但这几百号流寇兵即使是突袭也不可能拿下那里,如果目标是那几个镇,虽说流寇数量比常备兵多,但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太小,事实上流寇们根本就不喜欢硬碰硬,趁火打劫才是他们的最爱,比如洗劫刚被帝国军攻击过的城镇。而没听说帝国军攻击过附近才城镇,所以村长认为他们的目标也不是镇子。
那么会不会是什么珍贵资源呢?比如金矿,法晶石矿之类的?抱歉,金矿真没有,连银矿都没有,法晶石矿听说是有,但那是米列当王国法管部的自治领内,别看帝国军攻势凶猛,对于米列当法管部的自治领他们都是绕着走的,法管部法师厉害固然是主要因素,各国法管部是一家也很重要,帝国兵如果侵扰了米列当王国法管部的自治领,人家一句话就能把状告到刹临帝御前去,别说犯事的小兵,连涉及的军团将都要倒大霉——破坏王法和谐,这可是刑比叛国的大罪。所以再胆大妄为的帝国军团将,也绝不敢把主意打到法管部自治领头上,反正法管部是绝不会主动插手世俗国家之间战争的,大家相安无事就好。流寇们虽然没有帝国军的这个政治忌讳,但就他们那点人数和烂装备,连法阵都破不了,还谈什么打主意?
除了钱货,会不会为了人呢?当然不是为了什么美女,而是说某些可以用来要挟勒索贵族和将令的重要人物、家眷。然而村长老说,附近是有很多贵族的庄园,但别说这些庄园有没有住贵族的家眷,以现在的状况,就算以前有,现在也早该搬到城市甚至城堡里面去住了。
他俩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这附近有什么值得这么一大帮流寇一起出动。村长老最后推断,也许这些流寇只是路过的,他们的目的地并不在这附近。
然而傲纵横并不这么认为,他对行军打仗的东西有点兴趣,但也就是比一窍不通强一些。不过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更重要的是,有戒灵给他提供数据支持——这个词也是戒灵教他的。
正规军行军时候要吃要喝,一般是自己带一点,后勤带一点,再多就靠输送了。流寇们当然不是军队,但也是要吃饭的,为什么流寇是流寇而不是坐地虎?就是因为他们没有那么充分的粮食可以供他们坐据一方,必须靠迁移流流浪来找吃的。所以每股流寇的人数都不多——人太多了,无论你怎么流都很难吃饱饭,要么撞大运,要么去硬碰城镇。
而现在几百号流寇在一起,他们的吃饭本身就很成问题,正规军可以背上自己半个月的口粮。流寇倒不是背不动,而是他们压根就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可以背在身上——有那么多吃的还用当流寇吗?所以无论这群流寇是从哪里来的,他们的活动范围都不可能太远。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在附近有据点。
然而两个村长老却很肯定附近没有流寇据点,而他们的理由也很有力——如果附近有这么大规模的流寇据点,符咪村肯定无法幸免,早就得弃村逃跑了。
看来,一切都得等那些去侦察的村民回来才能进一步确定。
村民们回来得很快,而且完全没有惊动到敌人——河边的那些流寇已经离开了,从脚印痕迹判断,他们是往小河的上游去了。
这真是个大好消息,虽然法师老爷说了这些流寇就不是冲着村子来的,但也只是稍安人心,现在听得敌人已经离村子远去,一村老少这才真的放下心来,互相拥抱庆幸。
然而傲纵横的表情却丝毫没有轻松,这股流寇既然一路潜行匿踪而来,为何到了这里又选择溯河而上?要知道沿河虽然可能路比较好走,但非常难匿藏踪迹,对方选择溯河,他们的目的地,应该就与此河有关。
两位村长老见傲纵横皱起眉头,也不敢庆祝了,连忙走到法师老爷跟前听候吩咐。
“那条小河的上游有什么?”
“没有什么啊,那小河就是吉当河的支流。”
“吉当河是大河吗?”傲纵横追问道,他一个过客哪知道这些。
“嗯,当然是大河,吉当河是闪顿河干流之一”,他们怕傲纵横不知道,便又问道:“法师大人知道闪顿河吗?”
傲纵横当然知道闪顿河,虽然也是刚知道没多久,在费兰谷边沿的镇上停留歇息的时候,他就听说了闪顿河的故事。
闪顿河源起耿古戈山脉,而自北往南贯穿米列当王国,又有众多河流相汇,流域逾万跆,无论流域、长度还是流量都是米列当王国的第一大河,连整道费兰谷也不过是它的一段古河道,其水量可想而知。
为了利用好这条凶猛的大河,人类文明作出过许多努力和尝试,比如说图安大堤的修建。
图安大堤的建成时间远早于米列当王国的诞生,据载历史超过五百年。当年建造大堤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治涝。
闪顿河以水量丰沛见称,从北往南一路奔腾,到了略为平缓地势较低的吉当河流域就显得尤为凶猛,尤其是在丰水季,洪涝漫野的情况简直不要太多,如今的西加加瓦郡,五百年前虽然也设了行政官署,但人烟稀少得可怜,原因就是洪水凶猛,经常把地弄成一片泽国,根本不可能耕作。
直到那位名为图安的领主,调动上万人力,前后花了六、七年时间,修建了这条图安大堤,才总算把这块地的涝患给控制住了。在大堤竣工的头一年,光西加加瓦郡的耕地面积,就增加了二十倍以上。
正因为图安大堤是如此的重要,历代领主无论贤愚,都不敢轻忽这里的安全,除了定期排工匠维护外,还安排专人巡视大堤,遇到丰水期,还会调动民勇在堤上连续驻守。自那次轻微决堤事件后,图安大堤已平安了将近百年。这种持续的太平,甚至让许多贵族和军民们,都忘记了这大堤所封印着的,是一头何等可怕的凶兽。
图安大堤边上,有一座孤伶伶的两层砖石建筑,这就是巡堤所。
巡堤所算是这图安大堤的主管单位,安监、治安、行政……大堤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巡堤所管理和执行的,除了花钱——大堤真正的主管是由郡长大人亲自指定的堤务官,只是堤务官是在城里办公的,一个月到不了这里几次。
主管领导都不常到,经费什么的,自然来得更少,还不准时。
于是这巡堤所上下的士气也就可想而知了。
丁穆瑞干巡堤所所长已经七年了,他想换一个职位也想了七年,不过始终未能如愿。
巡堤所编制是四个人,负责巡查守东西两岸合约四跆长的堤防,其实也不算很辛苦,但现在已经进入丰水季了,巡堤是不分昼夜的,这样四个人就吃不消了。但堤务官迟迟未把钱发下来,帮工自然就到不了位了,更别说本应在大堤上待命应急的民勇了。
丁穆瑞很郁闷,丁穆瑞很不满,但他还没法说什么,钱和人都不到位,这不是堤务官贪墨懒政——再给他三个胆子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这不是现在战情激烈吗?都爵大人有钱也得优先满足军需,至于民勇,那都上战场了,大堤的事只能先放放了,这不是都平安了上百年了么,偶尔一年少安排点人手,应该也没问题吧?
吃过早餐,就该开始巡堤了,因为人手不足,丁穆瑞这个所长也不能偷懒,两人一组,各巡一岸的堤防。为什么不是两个人分开各巡半边呢?这样不是更省时间吗?这也是外行话,巡堤不是散步,经常是要下到靠近河面的堤面上查看的,两人一组是要互相照应的。这还是人手不足,如果人多的话,三、四人一组,彼此之间还用绳子连上,系上活结,这样万一落水了,都还有机会救一救,实在救不了,解绳就完,不会太危险。
上游大概是刚下过雨,今天的流量明显比昨天更大,昨天刻的水位记录线已经没过了,按丁穆瑞过往的经验,丰水季的降雨高峰还有半个月才到,虽然今年的水位记录对比过往几年的同期记录要高,但如果堤本身不出什么问题的话,应该是不会发生漫堤的。那样的话,没有民勇驻堤也不是太严重的问题。
必须承认,丁穆瑞虽然很不喜欢这份工作,但他的确算得上是称职的巡堤所所长。
丁穆瑞这边盯着水流水位在盘算入了神,忽然听到身后的米洋大声高呼:“喂喂!!喂喂!!你们后面有流寇”米洋喊的是东岸的另外一组人。
丁穆瑞抬头看去,隔着六、七十迖的江面,果然看到二、三十名穿着破烂衣服手持弩箭的男人正从堤后的坡下冲上来。
然而他们的提醒来得太晚了,那两位巡堤工甚至都还没听到他们喊什么,就被流寇们的弩箭射中,跌入奔腾的河水中,随即不见踪影。
他们来不及为同伴的死亡而哀伤,两人瞬间意识到,自己必须要逃了,这些流寇就是冲着咱们来的。
虽然意识和反应相若,但两人逃跑方向却截然不同,米洋转身就往堤上跑去,而丁穆瑞稍一犹豫,竟然直接跳进汹涌迅猛的吉当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