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马车上，徐含烟不自觉地叹了很多回气。
每叹气一回，姬辉都会微微侧头。
他是想安慰一下徐含烟的，但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安慰。
按叶九的说法，那夜在皇陵，最终要了淮王命的是陆策。
陆策不只去过皇陵，还与淮王谈了许久。陆策走了之后，淮王就死了。
是陆策下的毒，还是淮王自愿服毒，叶九并不确定，但叶九觉得淮王自愿服毒的可能性更大。至于原因，叶九不想说。
只是徐含烟从他那伤感的眼神里似乎看出来，淮王服毒大概是跟叶九有关的。
或许是为了保住叶九。
毕竟，这是淮王唯一的血脉。
但是，陆策怎么知道淮王跟叶九的关系呢？
她是因为看过原着，虽然很多事件和人设都已经变了，但人物关系是没有变的。父子还是父子，兄弟还是兄弟。
想想陆策连她是静安王的孙女都知道，足可见，陆策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做了很多准备。
当她问及淮王为何要反的时候，叶九轻哼了一声，“世人都觉得那位对王爷这个弟弟是真心疼爱，其实，谁又知道，淮王连一天放几个屁，都有人报给那位，被人像犯人一样盯着，谁愿意？就算本来没有反心，最终也给逼出了反心来。”
真实的原因是不是如此，徐含烟不知道。
只是坐在回城的马车上想这些事的时候，徐含烟觉得她最初对陆策的了解还是太肤浅了。
太依赖于原文，最后反倒被原文所累。
那么，徐铮呢？
程不言呢？
萧良和长阳公主呢？
程不言亲手杀了梁王，这已经让她很意外了。
她不知道，还有多少意外等着她。
马车突然停下了，徐含烟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辉大哥，怎么不走了？”
姬辉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前面是武威侯。”
徐含烟听到这话，赶紧撩起帘子来，就见程不言坐在马上，离着他们的马车倒也不远。
若是往日，程不言可能直接就打马过来了，就算程不言没有过来，她也肯定跳下马车，朝程不言跑去。
但是今天，他们一个没有下马，一个也没有下车，就这样彼此看着。
“女公子......”
姬辉叫了她一声，徐含烟收回视线，“辉大哥，你在车上等我，我去跟武威侯说几句话。”
徐含烟下了车，朝程不言走去。
程不言只带了两个随从，其中一个还是秦川。
京城内乱的时候，秦川带人守在长阳侯府外，倒是帮了不少忙，让她和府里的人都可以安危度过乱局。
“徐含烟见过侯爷！”
徐含烟按规矩行礼，程不言这才翻身下马，把手里的马鞭扔到秦川手里，这才走向徐含烟。
“跟我来！”
程不言走在前面，徐含烟则跟在他的身后，二人走进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最终那树林掩住了他们的身影。
“怨我？”程不言直接问道。
“我没资格。”
程不言吐了口气，“你为何想救梁王？”
“为了甄芙姐姐。”
“不是另有图谋？”
她被程不言这话给扎了一下。
“侯爷觉得有，那就有吧。”
“不是让你叫哥哥嘛，没有救下梁王，我在你眼里也就只是武威侯？”
徐含烟也觉得自己很别扭。
凭什么程不言就得听她的，凭什么她让救下就得救下，她以为自己是谁呀？
虽然道理都明白，但道理归道理，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
“不是。你有你的难处，我理解。但我心里也有过不去的......当初，在梁国，是我劝甄芙姐姐留下的。不管是因为什么吧，甄芙姐姐到底也是因为我......”
“你可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甄大掌柜留下来，可不是为了你，那是为了她男人。”
徐含烟一时无法反驳。
“我见过甄芙，她特地让我带话给你，让你别多想，就算当初你不开口，她也会留下来，跟你没丁点关系。”
“你见过......”
徐含烟只收到过甄芙那一封信，知道甄芙平安，她悬着好久的心，好歹是能放下了。但甄芙并未告知自己在哪里，她虽然知道甄芙有很多地方可以去，但没有亲眼见到人，到底还是惦记着。也怕甄芙是因为梁王的事，不愿意再见她，才故意这么说的。
“梁王从梁国起兵，一直打到户县，都带着甄芙。后来，户县兵败，梁王退兵，甄芙才与他分道扬镳。我也就是在户县见到的甄芙。
我曾想让她劝一劝梁王，她说，梁王早已经回不了头了，要嘛战死，要嘛被人抓人回去杀死。更惨的，大概就是像淮王一样，带着枷锁脚镣，不人不鬼地活着。如果能选择，她希望替梁王选择前者。”
这话倒是像甄芙说的。
甄芙不像一般的女子，敢爱也敢恨，做事干净利落。
她相信，在梁王起兵之后，甄芙一定是劝过梁王的，也一定是尽了自己所有的力，但没能劝住。
“杀梁王，是皇上的意思吗？我是说现在的皇上。”徐含烟真正关心的是这个。
“皇上？”程不言笑了一下，“皇上对于梁王，没有给过任何话。不过，长阳表姐倒是让人送了信过来，让我尽力保住梁王的命。”
“可是，你最后还是亲手杀了她。”
程不言朝她走了两步，高高的个子显得徐含烟有些娇小，他微微低下头来，在徐含烟的耳畔说道，“你到底还是把这话说出来了。”
“是，是我亲手杀了他。但你不觉得，梁王死了，无论是长阳表姐、皇上，还是你，甚至朝中那些大臣，都少了很多事吗？”
程不言这话，徐含烟是认同的。
梁王死了，大南的这个乱局也就结束了。
如果梁王不死，人被抓回来了，新皇帝就要面对五年前先帝的困境。
谁来审梁王？
谁是可信的？
谁又真的审得清楚。
已经有一个起兵反叛的王爷没有被杀，总不能再有第二个。
如果个个都不杀，那以后不知道有多少藩王都会走这条路。
所以，陆策肯定得杀了梁王。
但若是陆策杀了梁王，他作为新帝刚登基，就手足相残，别人会说他残暴。而且，梁王反了，一同起兵的还有几个藩王，如果梁王都不杀，那其他几人自然也不能杀的。
那这大南的刑律也就乱了套了。
更何况的是，与梁王和这些藩王相关的朝中大臣又有多少？
这一通审下来，多少人的脑袋得搬家。
都杀了，都流放，那大南王朝堂怕也剩不下多少人可用了。
梁王一死，陆策自然把几位藩王，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快刀砍乱麻，对于其他的不再追究。而长阳公主也不必要为保梁王去求陆策，还有她......
她也不必为此去求公主或者是陆策。
程不言的话都对，反倒是她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