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端坐在幽州城头。
第四张画终于开始落笔,一群凶神恶煞的鹄国铁骑眼看着就要追上宁红豆,风雪覆盖的山坡上,忽然窜出来一群更加凶神恶煞的妖兽。
画。
惟妙惟肖。
第一排的追兵,表情已经变成了惊悚,后面的追兵却还在低着头猛冲。
画终。
三月收起画笔,起身,拍打干净身上的落雪,撑开另外一把伞直接就准备走下城头。
婢女不声不响的收拾好主人画完的画。
十步之外,一位鹄国的将军急忙上前:“三先生,围剿拔旗者的士卒一定不会让您失望,您不再等等?”
三月的伞撑开,伸出手接了一点雪:“不必了,你的士卒不会传来什么好消息,那人已经跑了。”
这位攻城的悍将皱了皱眉:“那我加派人手,风雪这么大,跑不远。”
三月很认真的看了看这位将军,然后摇了摇头:“你抓不住他们,攻城略地是你的强项,这些琐事就交给三月吧。”
这悍将其实年纪并不大,赶紧推辞:“怎敢劳烦三先生!”
三月笑了笑,上前几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已经劳烦了,还提什么敢不敢,守好这座城就是将功补过。”
停顿片刻,又是一句话:“否则那面丢掉的飞鸟旗,便是你的亡命书。”
在战场上悍勇非凡的将士,只是被一个少年拍了拍肩膀,整个人的后背都湿透了,低着头半响没能抬起来,脑海里只剩下四个字:“将功补过!”
……
地火风雷阁建在幽州城东南方向,三侧傍山,一侧临水,主阁建在三山交汇的半山腰,仿佛一杆三叉戟的尖头。
管竖横得知消息从阁内带着年轻弟子悄悄潜入幽州城时,宗门里其实也发生了一场动『荡』。
鬼谷对盛唐北境的入侵计划,不仅仅是城池领地,自然会涉及修行宗门,就好比是黑白两道。既然要将盛唐打成唐,台面上的光景肯定是要做足的,蚊子腿儿再小也是肉。
尤其像地火风雷阁这样的九流宗门。
鬼谷的计划就是诏安策反为主。
早在入侵开始前几个月,鬼谷的渗透就已经前无声息的开始,所以当管竖横带走了所有的年轻弟子,阁内的夺权之战直接就爆发了。
幸好管竖横的师傅庆牙子嗅觉敏锐,第一时间开启了宗主大阵,这才免于被一击必杀。
地火风雷大殿。
庆牙子的师妹钟篱箩一脸的激愤,单手持剑,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的师哥:“无耻至极,当真是无耻至极,这些背弃祖师的败类,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殿外广场上,几十位二代弟子,在一位宗门客卿的带领下,好整以暇的看着倒在大阵中苟延残喘的庆牙子。
顾长空是宗门的客卿,也是此处夺权的幕后黑手,现在想想,他的出现本身就很可疑:“与庆牙子无意间偶遇,无意间暴『露』修为,巧合至极的嗜好,理所当然的入宗充当客卿。”
境界比庆牙子都高的修行者会屈尊加入一个九流宗门?
自然是有所图谋。
半年的蛊『惑』,晓之以情,动之以礼,重金重宝贿赂,这个距离幽州城最近的宗门其实早就被顾长空控制了。
当然,这在顾长空看来,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别说控制,就是屠了这个地火风雷阁,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是鬼谷派出的‘园丁’,自然不是霍伏延那种‘割草人’能够相提并论的。
因为心大,有恃无恐,所以打心眼里傲慢。
顾长空根本看不上管竖横那群『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小崽子的师傅他都是捏着鼻子拉拢的,难道还要犯着恶心去跟一群小屁孩低头?
不可能的。
刚刚起风落雪的时候,顾长空就已经清扫干净战场,除了地火风雷大殿拥有阵法守护,整个宗门其他地方已经再没有半分抵抗。
谁若是不服。
就想办法让他服。
再不服?
杀了便是。
‘园丁’的任务是在唐国埋下种子,可没说不准杀人,他顾长空早就憋坏了,半年的闷气一股脑就撒了出来,满手都是血。
凛冽的风雪中,殿外的人群如饿狼般凝视着大阵中的庆牙子,仿佛在看一个懦弱的死人。
钟篱箩还在不停的谩骂,无数恶毒的词汇泼向殿外,如果这话能杀人,外面的人早就被千刀万剐了,但是没用,咒骂永远只能是咒骂。
弱者才会骂人,强者都是直接用拳头捶人的。
庆牙子捂着剧痛的心口,咳嗽着问:“能说说原因吗?我地火风雷阁,待你不薄!”
“哼哼!”
顾长空冷笑两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原因?因为我来你地火风雷阁就是为了今天,因为我能来地火风雷阁便是你们的荣幸,我不是给你们带来灾难的,我是赐予你们腾飞的机会。”
挥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看看你的弟子吧,他们为什么会选择与你背道而驰?因为你的懦弱,因为你的无能,因为你无法给宗门带来荣耀,你能给他们的只有无尽的屈辱。难道你就没有好好反思一下吗?为何宗门年年都是倒数?宗门的排名不是应该宗主来负责的头等大事吗?”
顾长空伸手指着庆牙子:“可你在干什么?整天无所事事,你身为宗主竟然可以做到心无杂念的无所事事,单这一点,我很服气啊!”
“不思进取能到你这种地步也算是境界。”
“这里已经烂掉根儿了。”
“等死不如由我来亲自动手。”
“毁灭便是重生。”
“鬼谷的光芒会带着他们走向成功。”
庆牙子一愣:“鬼谷?鬼谷是西陵鹄国的宗门,跟我唐国有什么干系!”
脸『色』忽然骤变,因为庆牙子发现,殿外那些平日里熟悉的宗门弟子,竟然没有一个『露』出惊讶的神『色』,一股子伤感油然而生:“原来你们都知道啊,原来你们宁愿做叛徒,背叛这片生你们养你们的土地,都不愿意起来反抗吗?”
忽然。
殿外一个中年人大喊了一声:“反抗就等于找死,幽州城已经被攻破了,我们的选择是正确的,北境今后就是我鹄国的天下,修行者应挟气运而修行,不能逆天而行,你不配做我们的宗主。”
“我呸!”
“臭不要脸的家伙!”
“什么时候你连祖宗都不要了,我鹄国?你爹你娘是鹄国人吗?”庆牙子没说话,扶着他的钟篱箩一口浓痰就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