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宁红豆跟着叶飘零来洛阳时,在落花楼吃过一次酒,遇到阳蕨吟过一首借问吹箫的诗,遇到岑锦飞拿来一把叫鹿耳的剑。所以,岑锦飞认识宁红豆,而且他跟阳蕨不一样,他是修行者,而且是剑修,他知道叶飘零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
当时,雨阁,剑碎如雨,岑锦飞就站在距离叶飘零几步远的地方。
虽说一年未见,宁红豆身上的变化很大,可再大也能瞧出些轮廓端倪,然后,岑锦飞就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她是吃剑老魔叶飘零的徒弟!”
“她是妖女!”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整个紫云楼都安静下来,那些个达官贵人们可能不太清楚这个名字的意义,可是那些修行者,或者与修行相关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包括大将军斐南徽都重新审视了一遍宁红豆。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申媚儿,申家剑炉,铸剑、学剑、修剑,没有道理不知叶飘零,然后她便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你的依仗,原来你师父是叶飘零,原来你以为这样就有资格站的骨气。”
“真的是!”
申媚儿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瞧着宁红豆:“真的是,好天真啊!”
说完这话,申媚儿静静地看着宁红豆忽然就笑了:“小宗门就是小宗门,散修就是散修,再厉害又能如何呢?永远都难登大雅之堂。起起落落太过于心跳,如果你师父现在能出现,我申媚儿马上给你弯腰鞠躬赔礼道歉,你剑门牛,你师父更牛,我申家剑炉佩服,真心的服气。”
无奈的耸耸肩,申媚儿说道:“可是,你师父走了啊,听说魔山终年积雪,听说那里冷风不断。身子骨再硬朗的尸体,你猜猜多少年能风干?我要是你啊,我可没心思在这里做菜,我还要脸呢,我不能给宗门丢人吧,再小的宗门也是宗门啊!”
“你说,这话对不对?”
“我有半句委屈你了吗?”
“在那铁甲龙船上,我让你倒杯酒,我就没觉得有啥不错,那时候不觉得,今天更不觉得。”
“因为,我叫申媚儿,我是申家剑炉三万弟子的少剑主,我是将军府斐惊蛰没过门的媳妇,我能抬着头在除夕宴上吃东西。而你,只配去做一道菜,只为了区区四千两的银子,真替你师父感到害臊啊。”
“剑门的弟子给人烧菜吃!”
“滑天下之大稽!”
“剑门?”
“我看以后还是叫菜门吧。”
申媚儿的话,句句诛心。
可比利剑锋锐太多。
紫云楼里方才那些个倒吸一口凉气的人,这下也反映过来,对啊,叶飘零早就死在了魔山上,有什么好怕的。申家丫头说的话真解气,不仅仅是解气,申媚儿还要激怒宁红豆,让她在这除夕盛宴上丢尽脸面。
宁红豆是叶飘零的徒弟。
她越丢脸,就显得申媚儿越厉害,这便是声誉啊,送上门的声誉。四海八荒,打今儿晚上以后,就知道:“申家剑炉有个特出息的少剑主,帮天下剑修出了一口恶气。”
至于宁红豆,此时此刻,忽然就有些沉默。她眼眸瞧着在场的上千人头,没一个人可以依靠,是真的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她。她比那些桌子上的菜都难堪,就仿佛是一个面人儿,被拿出来扔到台子上观赏。
楼外。
有冬日的夜风,吹拂。
可再吹拂,宁红豆也觉察不出哪怕一丁点的舒服,喃喃自语:“这俗世,真的是没有良心,这人啊,怎能生的如此冰冷?又她娘不是畜生!”
眼睛看着申媚儿,心里却想着:“我烧不烧菜,跟你这女人有什么关系吗?真的是不可理喻啊!”
真的想抽你一个嘴巴子:“我师父是走了,可我师父,他永远都是我师父。好不好,不是你们说了算,得我来说。”
宁红豆其实很清楚,这俗世间,很多时候,都是实力代表一切,你强大,自然有人尊重你,你弱小,就会有人想方设法的把你踩在脚底下,使劲儿的踩,一直到踩死为止。
道理。
她懂!
可她也想试着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替代实力,然后,今天申媚儿给她上了一课。
背景跟靠山。
剑门的招牌再响亮,可人家张口就是三万弟子:“瞧瞧,瞧瞧,多神气啊。”
对了,人家还找了个好大的靠山,唐国将军府,更是名正言顺,脸不红气不喘的喊出来:“我就是申媚儿,我就是要做斐惊蛰的媳妇儿。”
喊得声音真是大。
喊得,真她娘不要脸!
姑娘家家的,就那么想男人?自己一个人晚上睡不着觉吗?
再瞧瞧那腰扭的,那衣服穿的,骚气不骚气?臭显摆什么呢?想借我博个声誉?名扬四海八荒?
真棒!
我都想替你给自己竖个大拇指!
宁红豆知道申媚儿的眼神里有什么,宁红豆也很清楚,为啥直到现在都没有人上来抓自己,在这些权贵面前,自己就是一个助兴的节目,要表演完才能走。
想继续?
宁红豆微笑着看向申媚儿,很认真的说:“你师兄是我亲手杀的,你家的火鱼是我亲手宰的,你那未婚夫我当劳力用了十几天,我从他眼里看到了欲望,他想要我,那道恶心的菜也是我亲手做的,我就是要给你添堵。”
指指自己,宁红豆一字一句的说:“我,就是故意的。”
抬手朝半空中招招手。
嗖的一声。
有剑。
破空而来。
宁红豆持剑而立:“拿剑吧,为你的师兄报仇,为你的火鱼伸冤,证明给你的未婚夫看,你值得他拥有。”
“这可是一次机会。”
“打倒我,你可就打倒了整个剑门。”
“放眼四海八荒,可从来没有剑修完成过这种事情……”
宁红豆说这些话的时候,芙蓉园外来了一群少年,男男女女都有,瞧着各个都喝了些酒,最前面的姑娘皱了皱眉:“你瞧见红豆姐进了这里?”
“千真万确啊,这片儿可没有我们不知道的。”
“里面在办除夕宴?”
“听说是给皇家办的。”
“不仗义,一声不响就走,吃夜宵都不喊一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