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〇章海步刀
彩海上,逆风行驶的彩船,仿佛嗦嗦嗦平行穿浪的击石水漂。
盛满光芒的海,好像蓝薪蹙生白火。对比色差表达着海天风景中、新鲜明亮的形状。
被海风阻尼的海弓弩,风时急时缓。彩船不均匀的飞骋,显示时慢时快的弹击感。
海弓弩的首船,驭桨者虹臂高弓,满力涡风。一个个将流动的浩浩海水,变成动态调控力量的机关或工具。
盾马巨帆首航船上示警令的海笛声吹响了。仿佛次第吹过的一阵风,纷纷扬扬的海笛声一呼百应。嗡嗡嗡的蜂鸣声,加饰有形的空间。让威武的盾马巨帆更加显得卓影巍峨,气象隆盛。
盾马巨帆随风起势。飞速行船中,大船与海水轰轰响耳的摩挲声,形成的振动,让整个船体轰轰发响了。
海路罗拉沉凝目光,看看手中执握的木浆,手指绽开,又重新攥紧,仿佛手中执握一把拓长的刀。
这个微妙的手形姿态,却是一瞬间果决拔志的表征。一双目光明亮得足以瞬间化作碧寒渗心的冷光。他即时微微调动身躯,身体和臂翼辐射状绽展开……
同频动态中的步金华,姿态轻灵地在海路罗拉的左右萦绕。臂膀婉转、姿态摇曳。玲珑调动的手勾,显示出毗连、杀戮和传递式的百千动态。
看似绵柔的姿态,知觉里,早已打开心灵潜意识的海步刀。
彩船仿佛掠翔于水面的海鸟。逆风中啸叫的呼哨,让人感到:无数枚飕飕穿梭的飞箭。
海路罗拉看着逆风中飒划出萧瑟音声的海弓弩,能够清晰判别出:这些彩船就是一把把暴戾破风的刀。已经被调校成滑水攻伐的武器。
“在盾马法寨的石锲古纪中,只要触海,海弓弩就是不可战胜者。”护驾船上的荷东,看着盾马首航上沉默不语的海路罗拉,遂又啪地翻腕豁显精致的腕刀,指定海弓弩。“他们虽具备野化境界粹成海性的特质,但是,在我眼里,毕竟就是肉身长成的鱼。”
普雷撒右手执宽口斧,壮硕的膂力绽出突兀的筋节肌肉,玩转一个飒飞的旋转,将钝器调节出鲜活的灵性。
“没有经受,难以知道海弓弩的锋利。荷东。”普雷撒提醒荷东。
“顺水船不配谈论逆水舟。”掌舵的珂蕾看着荷东也道,提示他不可一意孤行。
巾麦侬没有回顾后视,她左手提拽着摆动的锚爪链,右手执握扎在甲板的精短钢叉。微微躬身,随船势摇摆起伏的动频,仿佛驾驭一匹战马。那种临界状态的动频,以倾斜角度的目光,透显护势盾马巨帆首航的方向感。
她清楚:这些护驾船上,久经惯战的每一个人,都是即时临战不怵的灵性刀。
她看了步金华一眼,轻轻点点头,“他应当是盾马首航最好的护。”
步金华敏感的侧首,好像已经感受到:那些目光落淀在身体上的重量。
只是,他的动作表现一半就刹止。并没有完整回视自己的巾麦侬——以示应答。
“给万化每一颗心灵以留意。那样我就有数不尽的目的。”此时的步金华一颗真正的心,是这样感受的。
“我所需要的,已经丰赡得足够拥趸了一个大海。”海路罗拉结实地掂掂手中的船桨。他那话其实是在给船上的其他人说的。
盾马巨帆的海笛令响罢,饱满的帆鼓云堆一样在蓝海上飘动。
空间里呼呼呼的风声,渲染着盾马巨帆豪壮庞大的整体。巍峨、斜掠、破浪的姿态依然就是丰隆想象中的一座座雪山。
本来,盾马巨帆是要逾越葫芦石,只是盘踞在棒棰岛、澜礁、葫芦石的彩船海弓弩,压根儿就没有让盾马巨帆靠拢这些礁石的意思。
是的,属于彩海的,不光在盾马人是难以逾越的,就是冰塬大地的其他族部也如此。
要不是曾经与可可喏玛的商帮,在此偶尔有过商贸物流,可可喏玛对于冰塬大地上的族部而言,就只剩下古纪里传说的痕迹了,空幻得接近神话。更不要说咖咖梭罗了。
对于盾马人而言,阻挠航海的脚程,在大海上存在走不过的路,其实一直都是他们难以承忍的。所以,对于彩海,拥趸巨帆的盾马人早就渴于破境,在禁忌的彩海上,打开一道门户。
可是,这一刻,靠近葫芦石时,显然已经被海族海弓弩看出逾越界限的目的。
在盾马王海路罗拉的心里,总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感觉。当盾马巨帆并没有真正逾越葫芦石、驶向可可诺玛的打算时,彩海上从来没有看见彩色的海弓弩。
即便偶尔超越了葫芦石,海镜明亮的就像平展展的天庭。
可是,当他真正拿定主意:尝试着穿过葫芦石,探航可可诺玛时,不是遭遇暴风骤雨,就是看见传说中显示警戒色泽的海弓弩。
在盾马法寨的祭祀礼仪中,底底忒的祭祀者稗施执弥曾引用五彩石的铭文,说过:“能够通过祭祀看见自我学的宇宙。”
所以,在海路罗拉的心里,他隐约感知:旷大的海洋时空境中,存在一个神秘不可触犯的祭祀者。在海路罗拉的直觉里,这个拥有强大祭祀力量的存在,莫非就是海族海弓弩了。
眼前,不就是明证吗?
天空的阳光正照耀得热烈。悬浮状、轻灵飘游的白色云朵,不时靠近太阳,切割出一幕幕垂落的光瀑。形成时空明暗清晰的对比光差。雕饰丰盈的立体感。
彩海上,明亮的水波和黯淡的水波形成醒目的错落。让生动的瞬间光显示了质感。
遥远的冰塬大地的轮廓已经看不见了,时常会听到的吟游诗人的歌声也听不见了。
俯首,大海。
仰望,星际。宇宙法则。
在这样的时空里,船只和人,渺茫的仿佛苍穹下不值一提的道具。
远处,散逸在海平面上的星星点点的渔船,已经变得若有若无,仿佛随波逐流的泡沫一样。
飞翔于彩海的彩船,奔竞如破浪踏溅水翼的诸色马匹。哗哗翻滚的浪头,不断地被飞骋的彩船巨击穿。被激飞的水幕遮罩,彩船陷在水雾中,仿佛一条条在蓝波中剧烈穿梭的彩鱼。
盾马巨帆毫不避讳,这一刻,他们不再掩饰对海族海弓弩的主动攻。
在海路罗拉的经验里,一颗迟滞发攻的心,必将使杀伐的刀缩短一半。他必须让此时的盾马巨帆赶上彩船的海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