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八章拄杖苦行火
欢柔沙陀看着已经锐化了手感烈性锋芒的于颁誓德仑,暗自点点头。
是的,这个一直无形合力的库伦丽颁的强弓。此时形绽的力量已经撑硬。
于颁誓德仑可不愿给欢柔沙陀制造间隙中——缓解喘息的机会。他手脚铁钩猛力夹马的一刹那,猱手自下而上豁落奔腾,如一道翻滚的巨浪。
“库伦丽颁的火狮,
以神性纯粹的心,
点缀铁矛。
显化给长棍立威的——
刀楔令!”
于颁誓德仑在心中,为猎杀状态的长矛,嵌入祈祷。
马匹顺势加力奔驰的风雷,从大地卷起轰轰突兀的沙暴。空气震颤中长矛被臂力强佐,弯弹振频散发出来的刚音,清晰可闻。
是的,可以看出,此时的于颁誓德仑一直就在连贯力量暴长的动频中,就像此时的欢柔沙陀在连贯守势状态、不曾崩断的意象。
那根长矛贯穿风声时,粹出的萧杀尖音,仿佛受惊中仓促掠飞的鸟。这根被长臂带动、力嵌怒震感的铁矛,在骋马长奔的那一刻,已经将预置在时空中的攻击点,镶嵌在欢柔沙陀的长棍上。
是的,只要烈性击落欢柔沙陀手中的长棍,就是瞬间赢局的关键。他渴望用手中的这根长矛,极速压制这个随时都渴望翻腾而耀现威风的锐意。
事情就是这样,极致搏击制约的,就是对手时刻渴于旺长的血气。
而且刚才的较力中,于颁誓德仑显然粹炼出精锐意气的锋芒。
当然,在高能武战中,所有在较量中即时形成概念的判断,在高卓的对手眼里,其实同样可以被“看见”。
欢柔沙陀刚才没能在初战豁落显威,已经感到压抑。那还容得下顺势拓力的于颁誓德仑贯矛追踪。
就在刚才毗连了完整控局的心灵和手感后,攻击同样就从那个瞬间开始了。
那匹反转姿态,逆向踏风的怒马,速度难于即时升频。但是勇毅刚直,仿佛一把扳不折的精铁。尚未随身形彰显出来的势能,使浑整马躯仿佛激烈而澎湃狂流。
欢柔沙陀温软的左手,抚摸过肌肉仿佛滚淌河浪一样的马背。他清楚:此时的马匹就是自己浑整力量、速度和感觉中的一部分。
眼前,就是递增风雷状态的于颁誓德仑。由守反攻的欢柔沙陀,刚刚拽动长棍的瞬间,力感奔雷的长矛已经刺向欢柔沙陀拽力中的猛棍了。
那根被灌势猛掷状态的长矛,刺划一道闪烁光芒的白风。尖啸风辅音,仿佛一枚枚响羽激飞的短箭。
欢柔沙陀完全可以回避烈风振鸣中的长矛。他猜得出:这就是于颁誓德仑执意给自己制造的绝杀境,飞铩般凶煞的倾斜矛锋之下,已经给欢柔沙陀弥留可以防守躲避的余地。
也就是说:此时的刚矛,就是欢柔沙陀无条件规避的绝对真谛。是的,刚飒的矛,此时就是库伦丽颁火狮图腾刀楔令赐予的神威。不着私心的。
从来没有给刚刚祈祷的神灵,瞬间诉说忏辞,或附缀条件的道理。于颁誓德仑清楚:武志中,一把只讲一个道理的铁戈,就是执一不二的凶招。
但是,倾斜掠上的长矛,本来就是逼仄欢柔沙陀慑于死亡感的恐怖,无条件俯低头颅的。
在于颁誓德仑看来,这看似简单的较量,其实,库伦丽颁的神祷辞却深嵌其中。也显示了库伦丽颁刀楔令,誓愿不可屈折于秀塔兹风神的一颗心。
欢柔沙陀触风,已经感到:即时状态的于颁誓德仑,悍然动着极端手脚。他的一颗心可以“看见”时空生死界面的图腾。
一直以来,库伦丽颁的火狮法一直就是秀塔兹人心目中的秘密。也许,两邦相互之间从来不愿触碰与祭礼粘连的神契。所以,祭祀境界正是库伦丽颁人和秀塔兹人性灵很难同化的秘笈。
而恰恰这个时刻,于颁誓德仑在铤而走险地触碰这个可怖的禁忌了。虽然,于颁誓德仑没有将那些祈祷的话说出口,但是,长久熟稔库伦丽颁隐秘与特质的欢柔沙陀,已经从于颁誓德仑的神情,看出那遮盖在长矛力量中的意念刀。
就是这个极致短暂的时刻,残酷逼仄欢柔沙陀临界状态、急剧压缩判断的光频之际,欢柔沙陀顿时感到:自己猝然就站立在只可以退后的万丈断崖前。
真实的感觉就是比长矛杀戮更快的一把刀,瞬间,欢柔沙陀感到——
渺小的自己,正手执长棍,酷烈行走在万丈风暴的沙尘中。暴戾摩搓身躯的尖锐沙砾,密集的刀子一样销蚀疼痛灼火般的血肉。
他猛地抓紧长棍,驻立。
每当前行一步,他就会感到,疼痛的自己,身躯销蚀的血肉,让自己变得那么瘦小而枯涸。
“秀塔兹的风尊,
王尊拿摩尔笃,
祭礼司仪的八部陀,
神圣祭台记忆——
火焚的律令。
欢柔沙陀正以苦行火——
为之持戒。”
欢柔沙陀拄棍,不使自己跌倒。他清楚看见:风沙中,自己证从一个欢朗而歌的微笑少年,一忽儿猝变成皓首白头的枯涸老人,自语自答——
“嗯,秀塔兹的风神,我就是那个喜欢跟随八部陀祭礼的欢柔沙陀吗?……应该是的吧。因为手中的长棍还是那样闪闪发亮。”
“哦,秀塔兹的风神,祭台在,那个火焚的律令就在。所以,欢柔沙陀苦行火的脚步仍在,是吗?……应该是的。因为手中拄的长棍仍在。只是那些映照棍子的参照背景变了。是啊,不能因为时空背景变了,我就不是欢柔沙陀了。这根苦行的棍子认识我……”
“快点走动,拄棍苦行火的欢柔沙陀。在最强烈的风沙里,秀塔兹祭祀火不灭前。走出刀风,别迟滞了脚步,甚至别迟滞了光闪一样短暂飞逝的判断。哎,为什么这样呢?……嗯,神说,不止的苦行火,才能保证风刃后,获得不干涸的活躯哦……”
丰满在秀塔兹祭祀里的物什,欢柔沙陀老是记忆不住。当他最后枯竭垂落脑袋,耷拉在胸口,脖颈仿佛折断。偶尔,脑袋磕碰得心脏隐约发疼了。
这个清醒的瞬间,欢柔沙陀侧目看见:瑟瑟发抖着拄棍的自己,头颅贴在棍上,喉咙发出喘息。
“咳咳,咳……”他痛苦地咳着,巨大震颤的声音,仿佛出自回声深邃的大地。实际上出自僵硬的身躯。
顿时,他看见芳白骷髅般堆砌的自己拄着长棍抖动的快要碎成噗噗落地的流沙……
“欢柔沙陀!欢柔沙陀!”欢柔沙陀惊醒一样,猛烈张开双臂,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