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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城黑姑娘

文/周兰萍

今年煤城萍乡的冬天,银装素裹分外妖娆。放眼望去,煤城萍乡所有的风景,像是矜持含羞的少女一样,全都换上了一身雪白的衣服,低着头,羞答答地恬静地绽放着美丽动人的风采。

过年了,刚刚被女朋友狠心抛弃的歌手程星拉着一只大号的行李箱,“咯吱咯吱”地踏雪寻梦。每一次的感情失败,他都会想起印象中那个她,想起那个守望了他整个心灵深处的她。终于回来了,可是,她在哪里?程星仰着头,看着漫天飞雪的天空,对,天边的那一朵飞舞的雪花,就是她!因为她的舞蹈,如雪花飘落下来一般曼妙轻盈。可,终究不是她,不是记忆深处的那个她!程星苦笑了一下,看向远方,那是家的方向,朝着家的方向,忧伤地,落寞地,往前走,任雪花从萍乡一望无际的天空中轻轻地飘落,不管怎么样,不管她是不是记得,不管雪是不是最初的雪,纷纷扬扬飘飘洒洒,这已经足够。

程星经过熟悉的地方——她家楼下,抬头,看向这座房子,他在寻找那一扇熟悉的木窗,那一扇满是煤炭灰尘的木窗,可是,当年的木窗已经不见了,当年的煤炭灰尘夜不见了,视线中的窗户,全是铝合金门窗,一尘不染,窗明几净,一片靓丽新妆,只有掠过隔音玻璃的雪花,一朵朵、一片片……似银的纯白无暇,如玉的洁白晶莹剔透,像当年木窗里面的她,抛洒的玉叶银花。程星清晰地记得,她的头发乌黑靓丽,她的眼睛黑得发亮,她喜欢穿着黑色的裙子,所以,左邻右舍都叫她黑姑娘,其实她的名字叫做程淑华。她经常趴在一扇满是煤炭灰尘的木窗里,偷看他放学回家。而程星,总是准时路过她的木窗底下,抬头仰望程淑华。从小学到高中毕业,他都没有近距离见过程淑华。小时候程星多次邀请她下来玩耍,可是她总是摇头拒绝,然后消失在木窗。长大后,程星多次邀请她下来见面,程淑华羞涩地低头,而后幽怨地转身离去,不再理他。直到程星考上了外地的大学,每次回来,程星站在窗底下深情地呼唤她,程淑华很兴奋地趴在木窗里,凝视他。当程星再次邀请她下来的时候,程淑华狠狠地关上了关上了窗。为什么她不想见他?为什么他深爱着她,她却不能下楼见他?程星一直不明白。

直到后来,大学毕业后,程星去了阿姆斯特丹留学,实习,忙碌的工作,遥远的距离,让程星久违了这一扇落满煤炭的木窗。

如今木窗不见了,乌黑的煤炭灰尘不见了,黑姑娘程淑华也不见了。她去了哪里?她在哪里?

“程星,回来了呀?怎么站在外面呢?”一个温柔体贴的声音响起,程星这才回神,他扭头,一眼看见白发苍苍的老妈,穿着羽绒服和棉鞋,戴着帽子,步履蹒跚,朝他艰难地走了过来。程星的心揪了起来,鼻子酸酸的,离开煤城萍乡,实在是太久,老妈老了,他想回家,回到老妈的身边,回到生他养他的煤城萍乡,他要为萍乡化一个妆,他还要继续寻找黑姑娘程淑华。只是有一点,至今不明白,做邻居那么多年,为什么没有见过程淑华上学校?为什么她的父母从来不让她下来玩耍?

程星一手拉着行李,一手牵着老妈的手,回到了家。“妈,隔壁那户人家还在这儿吗?”程星焦急地等着老妈的回答。老妈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道:“咱们这儿的老房子早已拆迁,都建成了像城堡一样美丽的新房,门窗、材料、装修,全都换了最先进的产品。因为怕你找不到家,妈才在这儿买了一个精装修的套房。隔壁的一家嘛,听说去了外地,因为唯一的女儿去了外地工作呢。这家邻居也挺奇怪的,自从儿子在挖煤的过程中丧失了性命,突然之间就多了一个女儿,而且不让她出来和任何人沟通。”

外地?

老妈的消息像是一个**一样,把程星的心炸了一个粉碎。他沉默了,回到了房间里,往床上一倒,一睡就是一整天,直到好朋友找家里来了,半推半就将他推去了剧院。往剧院里一坐,程星无精打采地,半死不活地问道:“来这儿干什么呀?你别告诉我,你喜欢看歌舞剧?”“我才不喜欢这玩意儿,等一下有你喜欢的角色。”好朋友诡秘一笑,往椅子里一靠,搭起二郎腿,嘴里哼着小曲儿,唱着《新时代美丽萍乡》。

“下面,请欣赏,歌舞剧《新时代美丽萍乡》,表演者:程淑华……”报幕员的话音刚落,程星瞬间来劲了,猛地站起来,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疯狂地叫喊:“他说什么?!程淑华?!程淑华是吧?对吧?是黑姑娘程淑华……”程星的话还没有说完,表演者已经登场了,果然是程淑华!程星像疯子一样,往舞台奔去,可是,他还是停止脚步,万一她已婚了呢?人家已婚了就要保持距离,等散场再找她吧。程星回到了座位上,心情依然激动不已,眼睛一直盯着程淑华,程淑华曼妙的舞姿,令他感动。

歌舞剧散场后,程星去了后台,见到了程淑华。程星激动不已,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程星,你好,我是程淑华……”程淑华很有礼貌地伸出了,跟程星握手。她的声音很动听,动听到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声音,程星满脸笑意看着程淑华的眼睛,她的眼睛是那么迷人,迷人到也不像他见过一样女孩的眼睛。她是一定是天仙下凡吧?程星的脑子嗡嗡作响,他的手,机械般地伸向了机器人程淑华,天啦!她的手好冰!天气太冷了吗?也难怪,漫天飞雪,她就穿了一件薄纱连衣裙。“淑华,天气冷,披上吧。”程星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递给了程淑华。程淑华一笑,接过外套,又帮程星披上,温柔体贴地说道:“我不用,习惯了,你是人类,不可以着凉……”人类?!程星的脑子又嗡嗡作响,她说什么?瞎说八道,谁不是人类?

两人一路欢声笑语,看着妖娆的雪景,经过如圣诞树般的美丽的风景,恋恋不舍,难舍难分,互相留下了对方的l微信,回到了各自的家里。程星庆幸,如今和过去不一样了,过去,想念她了,无论天气有多冷,他都要跑到程淑华的木窗下等候很久,等待她出现,而如今,有微信了,有一些当面不好意说的话,可以通过微信告诉对方,如果想听她的声音,他可以发语音,如果想看看她的模样,可以视频等等。一回到家里,程星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手机,点开了程淑华的微信,发了一条微信给程淑华,“淑华,有一句话,当面不好说,我爱你,一直爱你,可不可和我结婚?”良久,微信没有回音,程星一直等着,等着她的回答,前半生都已经等了,还怕再等一个晚上吗?一直等到天亮,还是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程星着急了,迅速爬起,迎着寒冷和雪花,奔到了程淑华的新房子窗户底下,发了一条微信:“淑华,我有还对你说,在下面等你,如果你不下来,我就等到雪花白了我的头。”

“程星!”过了一会儿,小区的大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程星定睛一看,是她——程淑华!他像是飞也似地,飞奔过去,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程淑华,程星激动得泪流满面,在她的耳畔,深情地说道:“淑华,我们结婚吧?”又是一阵沉默,程淑华慢慢地推开了他,低着头,轻轻地说道:“程星,我也爱上了,陪我也希望和你有一个美满的婚姻,可是——”程淑华的声音停顿了,程星的心悬在了空中,他紧张焦躁地抓住了程淑华的肩膀,几乎好似咆哮:“不要可是,淑华,既然我们楼上楼下遥遥相望了整个花季雨季,我们又奇迹般地重逢,既然我们相爱,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你告诉我一个理由,一个让我死心的理由!”程淑华缓缓抬头,依然温柔,一点脾气也没有,她的爱,到底有多深?“程星,对不起,不是我不能嫁给你,不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是婚姻法不允许——”“为什么?!”程星急切地等着她的回答。

又是良久的沉默——

“因为,我是机器人……”程淑华说完,转身就走。什么?!机器人?程星愣在那里,然后,大步上前,拉住了程淑华的臂膀,将她拉进了怀里,“淑华,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依然爱你,我们依然可以在一起。”程淑华点点头,依然柔情似水。两人互诉衷肠,完了,肩并肩,手拉手,踏着厚厚的积雪,徜徉在没有尘埃的煤城萍乡,聊着他们的未来,聊着过去的萍乡,以及新时代的靓丽的萍乡。意外地,太阳出来了,红色的光芒照在崭新的萍乡城市里,树枝上一串串亮晶晶的银条儿似乎抹上了淡淡的粉红色一般,松树上那一团团蓬松松的白色的绒球,映着娇美柔和的太阳,整座萍乡城市,呈现着一幅万象更新的美丽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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