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师淮对自己一腔深情,自己说什么他都照做。
妃妗姻定了定心神,“既然是父亲出面阻止,说不得其中水有多深,殿下是妾身的夫君,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您往火坑里跳呢?他一定是为了您好啊!”
师淮沉思一瞬,接着若有所感慨:“也是,岳丈大人若是帮孤,必会惹得他人闲话。岳丈大人阻拦孤,那自有他的道理,都是为了孤好,是孤愚钝了。”
妃妗姻松了口气,而后将一筷子菜夹进师淮的碗中,“殿下,妾身的兄长在礼部也好些年了,一直不得提拔,殿下看看能不能给安排安排个说得上话的职位。”
她说这话语气随意,好似吩咐下人一般,她习以为常如此对太子颐指气使,反正她说什么,太子都会照做的。
师淮看了眼碗里的菜,顿时就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求人办事,原来报酬就一筷子菜?
他沉默不语,直直盯着妃妗姻看。
妃妗姻被他看得心虚,讪笑道:“妾身和殿下是一体的,兄长若是能谋个好职位,自然也能帮衬到殿下不是?”
妃妗姻的兄长妃青峰在礼部任尚书一职,他自己没学到丞相的本事,也没什么志向,原主就给他安排去了礼部,算是个闲职。
现在妃妗姻居然不要这个闲职,要给他安排个实权?怕不是又为了二皇子铺路呢。
师淮将筷子一搁,若有所思,而后拉着妃妗姻的手,深情款款:“姻姻,你的考量孤明白,只是青峰他,唉,脑袋空空,不学无术,游手好闲。
就算真给他安排个别的官职,他混得起来吗?说不好,还要遭他人闲话,说他是关系户,连带着看轻岳丈大人!”
一席话将妃青峰贬得不行,也将妃妗姻说得敢怒不敢言,但是她一向在太子面前任性惯了。
闻言,直接甩开师淮的手,阴阳怪气道:“殿下若是办不到,就不要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妾身了,妾身又不是那样小气之人,就是可怜兄长,抑郁不得志,妾身也不能帮衬一二。”
以往她这样发脾气,太子都会觉得她是在撒娇,还好声好气哄她,最后她想要什么,太子都会答应。
果然,不一会儿,太子叹了口气,哄着她道:“姻姻莫气,待孤看看,尽力给青峰提携一二,可好?”
妃妗姻这才重展笑颜,娇媚道:“妾身这就替兄长多谢殿下了,听说吏部是个不错的去处,司百官,若是兄长能去那儿,那殿下就是想做什么,都施展得开不是?”
师淮亦笑道:“姻姻想的,还真是周到。”
妃妗姻欣喜不已,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成的了,于是对师淮的态度也好许多,却没发现太子眼里的寒意。
野心还真是大,竟然打上了吏部的主意?这是想探查吏部究竟有几个是他的人?啧啧啧。
妃青峰抑郁不得志?那他不介意再帮他一把。
两人互相假笑,师淮继续动筷用膳,却避开她夹的那一筷子,妃妗姻也全然没注意。
正用着膳,水生忽然跑了进来,满脸喜色:“殿下殿下,宫中来人了,又是李公公,估计是圣上又赏赐了什么呢!”
本该是喜事,妃妗姻却蹙眉训斥道:“都多久了,水生,怎么你还是一点儿礼数也没有,进来也不知道该行礼吗?”
水生的笑容僵住,连忙行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
妃妗姻不耐烦挥手,“行了,下去领罚,真是一点儿记性也没有。”
师淮冷冷瞥了她一眼,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妃妗姻这是当他死了?
如此僭越,原主也太骄纵她了。
“父皇刚一赏赐,你扭头就要罚府中的下人。”师淮没有丝毫笑意,漠然看着她,“姻姻,你这是在发泄对父皇的不满吗?”
妃妗姻理智猛然回归,她一听到皇帝又来赏赐安抚太子,心里就烦闷,一时失去理智,才会如此。
她连忙起身,被师淮的眼神刺得浑身发冷,勉强笑道:“殿下,姻姻实在是无心之失,绝无此意,您知道的。”
师淮没有接她的话,而是以一种陌生又嫌弃的眼光扫视着她,“姻姻,你的审美何时变得如此差了?鬓间别着的这朵花俗气至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儿花楼的头牌。”
一席话,将妃妗姻贬入尘埃,她被羞辱得体无完肤,气得脸都青了。
想她未出嫁之前,也是名动皇城的高门贵女!如今竟然被太子拿来和花女比较!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师淮摆摆手,不理会她此刻的情绪,“孤也是为了你好,你回去换身衣裳吧,日后还是别做这样的打扮了,别平白无故浪费了你这漂亮脸蛋儿。”
妃妗姻只能恨恨离去,同时也对自己的衣着产生了质疑,难道真的很风尘吗?
她长成这样,就是披个麻袋都好看,师淮不过是故意说话膈应她罢了。
这个女人,心比天高,怕是没真正被什么人打压过,师淮不介意打压打压她的气性,将她用在原主身上的pua手段一一还回去。
水生跟着他走到大堂,才发现皇帝又送来了许多赏赐,一件比一件贵重,沿街送来,无比隆重,这是要告诉天下人,他这个太子有多受皇帝宠爱。
继母难当,呵,继父也难当,他总爱做这些,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师淮耐心等太监念完赐礼,硬邦邦道着谢,做出一副还在闹别扭,但火气又渐渐消了的态度给太监看。
这太监是皇帝的心腹,平日里对师淮也颇为恭敬,见状讨好笑道:“太子殿下,圣上一直记挂着您呢,清江城一案,也实属无奈,还望殿下能体谅圣上的不易之处。”
意思就是,这堆东西你拿好,别老记挂着和师珩抢功了,自己没能力抓不住机会,还要他怎样?
师淮颔首,起身,沉声道:“孤知道父皇的一片苦心,只是...”
他苦笑一声:“父皇越宠爱孤,孤便越惶恐,反而让孤觉得父皇对儿臣只是补偿,倒更羡慕二弟起来,他至少还能得到父皇一声训斥。”
他这话说得太监心惊胆战,难不成这废物猜到了什么?
“这哪儿的话呢?太子殿下实在是自寻烦恼了,老奴在圣上身边如此之久,圣上时常在老奴耳边念叨您呢!”
“真的?”师淮双眼发亮,他刚刚还阴郁的心情好了不少,期盼的看着太监,此时他不是太子,只是一个期盼能够获得父爱的普通人。
太监笑得满脸褶子:“真的,谁不知道,圣上最疼的就是殿下您了?就连二皇子殿下,那都是比不上的,哪家的赏赐,还有您多呢?”
师淮笑了,有些得意,“也是。”随即大手一挥,“水生,给公公看赏,劳烦公公宽慰孤的心了。”
太监拱了拱手,笑得诚恳:“那老奴就多谢殿下了!”
水生刚给太监们分赏完,师淮便爆发出一声剧烈的咳嗽,他用帕子捂着嘴,咳得惊天动地,鼻尖眼尾都红了,上气不接下气。
太监蹙紧眉头,焦急不已,“这...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快!快唤御医来!”
师淮摆摆手,逐渐停下来,声音沙哑,手搭在水生的肩上,方才站稳,他拂去眼角的泪。
虚弱沙哑道:“别,孤不过是受了点儿风寒,没什么大碍,公公莫要惊动御医,惹得父皇忧心!”
太监犹豫道:“这...太子殿下,您的身体可比洒家金贵多了,洒家不敢有所隐瞒。”
“孤真没事!”师淮有些不耐烦,“你若胆敢让父皇知道这件事,孤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太监似是记起了太子的凶残,颤声道:“是。”只是不动声色扫了眼他手中似乎被鲜血染红了的帕子。
待送走宫里来的一行人后,师淮才缓缓站直,望着他们的目光逐渐冰冷。
咳嗽是真的,咳出血也是真的。
这副身体亏损得厉害,他在疗愈过程中,虚弱吐血都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确实是想催动精神力吐个血,但没想到会这么成功,想来,也是原主对皇帝残存的儒慕和怨恨在作祟。
十几年的假象关怀,早已腐蚀了原主的身心,他分不清什么是真情,什么又是假意。
他即便知道现在这个皇帝心存歹意,并非好人,而且还对他的母后...
可是他再怎么成熟,在他被皇帝抚养时,他也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父爱母爱,他曾经也期盼过,而他也以为自己得到过。
可到最后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假象,皇帝和皇后对他再好,都不过是想一点点用虚伪繁华的表象腐蚀掉他。
要不是原主真有治国天赋才能,他们其实也并非一定要给原主下五石散。
只待原主一点点迷失自己,最后民心尽失,皇帝就能名正言顺的废太子了。
刚刚他不过是顺势做戏给太监看,好让他回去禀报麻痹皇帝,让他们以为自己还在他们的掌控范围中,甚至他已经即将要虚弱而亡...
好让他们全都放松警惕,这样,他才好在二皇子出行清江城后,为自己铺垫好路,布好局。
清江城之行,他也必然要去,在这之前,他要做好充足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