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自己没听错的下一秒,荣易本能地看了眼腕表,算算时间,他们和钱殿文道别是大约二十分钟以前,而自己和二胡分头行动则是十分钟前,除去钱殿文绕路来这里多出来的时间,那他和胡秋景基本是一见面就开始吵了。
这得是多么大的埋怨才能这俩一见面就斗起来的啊?
荣易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地看了眼不远处的病房,下一秒加快了脚步。
随着那扇隔着走廊和病房的玻璃门被推开,激烈的争吵声也以成倍的放大效果传进了荣易的耳朵。
才松开点的眉头因为迎面而来的刺耳声音又一次皱了起来,荣易还是第一次知道胡秋景的战斗力居然能pk得了钱殿文,乖乖,他都想给她鼓掌了,一个姑娘家,是怎么做到脏字都没说一个就把钱殿文怼地整话都说不出来一句的?
好想学啊。
就这么的,荣易保持着一种崇拜到两眼冒星星的状态走了进去,下一秒就听见胡秋景对钱殿文发出灵魂质问:“如果你对她有想法,为什么不娶了她,还是说你是为了师父的死和你有关,所以心里有愧?”
这问题,问得过于漂亮了!忙着对胡秋景表示出崇拜的荣易忘了,这些问题一早他也问过,只不过那个时候,钱殿文甩都没甩过他一眼,而这个时候,面对相同的问题,钱殿文的表情却是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步步紧逼着。
被胡秋景的问题问得恼羞成怒的钱殿文脸色发白,牙齿咬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荣易在旁边看着,一时间并没意识到钱殿文紧张的时候,眼睛总是不自主地朝何芳的方向瞄。
“你说啊,钱殿文,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和她之间有什么,可我后来觉得不是,既然不是,你又为什么照顾她这么多年,师父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你说,你说啊!”
“你别问他了!”
就在钱殿文的情绪眼见着要崩溃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插了进来。
荣易的视线随着那个声音转向了一旁,是何芳。
从荣易进来之后他就留意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紧咬嘴唇不说,脸也是白的可怕,此时此刻这种敏感的时候,她又站出来说这种话,看样子在她身上确确实实有着什么。
确认了这一点,荣易看向何芳的眼神也跟着变得考究和认真起来。
哪怕他不认识胡秋景那个曾经的师父,也对那段曾经的过往生出了无限的好奇。
骤然成了众人目光的聚集点,何芳的脸显得更白了,声音也跟着小了许多,可就是这样,她想开口的决心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因为……
“那件事根本和老钱没关系,他就是想帮我而已。”
颤抖的声音唤起了另一个人的意识,意识到何芳要把过往说出来的钱殿文疯了似的冲到何芳跟前,红着眼睛拦住她说:“你别胡说。”
“不是胡说,殿文,这么多年了,虽然说闲话的人越来越少,可我心里的圪垯却一直没解开,是我,是我们家欠你的,我们家内口子的死和你没关系,不但无关,相反的,要是没有你帮我们遮掩,我们一家子孤儿寡母就真没活路了。”
“你的意思是师父的死真的和他没关系?”
面对来自胡秋景的疑问,何芳痛苦的闭上了眼,随后点点头:“那场事故其实都是因为我们家那口子想为我做的一件事,才出现的意外。当时我儿子才上学,我又查出了这个毛病,我们家孤儿寡母,实在没办法,所以不得已隐瞒了当时的真相,来换取他的保险金……”
当说出保险金三个字的时候,何芳的声音都颤抖了,她头微仰,眼角含泪,拼命克制着才能不让情绪彻底崩溃下去,可就是这样,她所谓的真相还是彻彻底底地吓到了压根儿没朝这方面想的胡秋景。
她呆愣在那儿,脑海里属于师父的温暖而高大的形象前所未有的清晰。
“那起事故是师父造成的?你们还骗保?不会,这绝不可能,我师父怎么会……”
何芳知道此时此刻如果自己不说出点东西是不可能让大家相信她说的是真的的,所以哪怕这会儿她的情绪已经处在崩溃边缘了,她还是鼓足勇气把要说的话说完。
“小胡,你不会不记得他出事那天是什么日子吧?”
被何芳这么一提醒,胡秋景想起了什么,确定又不确定的说:“是你们结婚……”
“对。”何芳点点头,“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师父那个人你知道,一直和我的感情很好,所以那年他总念叨着要送我一份特别的礼物,只是你师父那个人你是知道的,知道浪漫却不懂该怎么浪漫,他就是个大直男,我也是在他出事后整理他的东西的时候发现原来他说的那个会让我特别惊喜的礼物居然是一束被他挂在吊车上的鲜花。你是知道的,他干的是车工,吊车他是不会操作的,他为了给我准备这个惊喜,爬上了吊车,结果就有了之后的事。”
随着一串匪夷所思的事实从何芳口中说出来,在场的人都惊了。
胡庆军是头一个反应过来的,甩着脑袋就问:“可是不对啊,我记得那时候有人说是我师父上了吊车,怎么会……”
何芳惨然地笑了笑:“你别忘了,你师父也是我老公当时的徒弟,做徒弟的帮师父布置点什么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天知道曾几何时,何芳被这种理所当然折磨地午夜都无法安眠,因为她实在是愧疚,愧疚让一个和这件事情本来没有关系的人不光背了这么多年的锅,更是仇将恩报,不光替他们遮掩了事实,还照顾了他们母子这么多年。
“殿文,这么多年了,谢谢说了不少次,这一回真的要和你好好的道一次歉了,对不起,我们一家人都对不起你。这件事无论以后是个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