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千语带人走出林子,想前往那处高塔,可是腹部的剧痛已经让她寸步难行,她随即瘫倒在地,强撑住最后的意识将手镯脱了下来,塞进女子手里,指着远处的塔楼,气息微弱的道:“我的人就在那最高处,你带着这个去那里找一个叫紫竹的,告诉她我现在的位置,让她带人来救我,动静要小,快去!”
“小姐撑住,我马上回来”
女子眼含热泪,跌跌撞撞的跑了,魏千语面色苍白的按着腹部,她很久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也许是一路逃亡太累,头朝着一棵槐树一歪就失去了意识。
等醒来时,时间已经是三天后,睁开眼睛,鼻腔里就灌进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她嫌弃的皱皱鼻子,脑袋一阵昏沉。
趴在床头的紫竹感知到被子的扯动,惊醒过来,见魏千语醒了,高兴得唤道:“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
说着就哽咽起来,魏千语问道:“我睡几天了?”
“三天了,大夫人没日没夜的守着你,刚刚才回去休息”
三天了····别人的除夕都在欢声笑语中度过,而自己却让家里人在担心惶恐中度过,她突然有点愧疚起来,紫竹起身去叫大夫进来,就在号脉的功夫,屋子里就挤满了人,都是来看望魏千语的。
“你这个死丫头,过个年都能出事,让我们好生担心”冯氏激动的拉着她的手说道:“今早司晴来过了,陪了你一会儿就走了,说晚上再来”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听那姑娘说是遇到打劫的了,这帮贼人,该好好惩治才是,皇城脚下也敢这般放肆”江氏有些愤愤不平的说。
“二姐姐没事就好,要好好养身体,以后保护好自己”魏千烨也出声提醒。
“好”
“语儿”魏母听下人报说魏千语醒了,立马跑了过来。
“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阿娘呀”
“我没事的阿娘,已经没那么疼了”魏千语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往上勾了勾,惹得魏母更心疼了,眼眶都红了。
“这些杀千刀的贼人,你别怕,你阿爹已经让人拿着画像去找了,一定会找到的”
魏千语大概知道那个女子编的什么理由了,没说什么,朝着她阿娘点点头。
“二小姐刚醒,需要多休息,人没事就好,我们就不打扰了”江氏说着便带着自己的儿女离开,其余人觉得江氏说的有理,也纷纷回了自己院子。
大夫拿起毛笔写下药方后,恭敬的递到魏母手上,说道:“小姐腹部的瘀血要慢慢清除方可痊愈,药一日三餐不可间断,多注意休息和饮食”
“好,谢谢大夫”
魏母接过药方,看了贴身婢女云商一眼,云商心领神会的从袖中拿出碎银递给大夫,然后送大夫出门。
躺了半月,魏千语觉得自己小腿肌肉都萎缩了,腹部的伤好了大半,新年也结束了。
紫竹和清玉扶着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晒太阳,魏千语深吸一口空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喝了一杯温水,问紫竹道:“那天那个姑娘,人在何处?”
“府中管事给她安排了厨房的活儿,现在正在厨房帮忙呢”紫竹说道。
“是吗,看她细皮嫩肉的,也不像干重活儿的人,问了来历没有?”
“问了,说是家中水灾,逃到这里来的,无亲无故,来投奔亲戚,结果遇上祸事幸得小姐相救”
“你信吗?”魏千语看着她问。
紫竹摇摇头:“不信”
魏千语笑着道:“为什么?”
“看着不像,我看她样子看上去挺聪明,做事手脚麻利,知道的也多,一点儿也不像穷苦出生的孩子”紫竹分析道。
魏千语因为当时天黑,加上她长发凌乱遮住面容,对她没有很大的印象,现在突然想起这人,就想见见。
“紫竹,你去,把人带过来我瞧瞧”
“是”
那人来了之后,魏千语上下打量她,女子见是当时因为救下自己而身负重伤的魏千语,眼睛就‘吧嗒’的落下泪来。
她对着魏千语行了一个大礼,道:“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你叫什么名字?”魏千语平静的问。
“奴婢叫冰澜”
“哪个冰?哪个澜?”魏千语问。
“寒冰的冰,波澜壮阔的澜”女子声音清甜,细腻如丝,带着魅惑,魏千语心下了然。
“既然你以波澜为喻,想必是有些学识的,是官宦之女吗?”魏千语问。
女子低着头,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紫竹在一旁道:“姑娘,你既然与我家小姐有缘相识,但想要留下就得让我们知道你是何人来自何处,若是有意隐瞒不想告知,我家小姐也不会强求,只是,要请姑娘自行离去了,我们是不会允许有意图的人呆在小姐身边的。”
紫竹说的话很在理,要是大街上捡的来历不明的人毫无防备留在身边,对自己可是很不利的,随时因为别人给的好处叛变或是被人收买当成眼线安插在身边,魏千语一贯用人的原则就是只要忠不要贤。
事情做的再好,都没有忠心二字来的实在。
冰澜听到要赶她出去,想到出去之后自己又要流落街头,随便一个混混都能欺负,就浑身难受,这些天在厨房做活儿,虽是下人的活儿计,可也是每天都吃饱穿暖的,身上的大袄子裹在身上特别暖和,厨房里的管事看她瘦小,也很照顾她,在这里,她体会到了家的感觉 。
想了想,跟着眼前的小姐似乎也不错,只要差做好了,升到一等丫头,也比往日卖唱的强。
她心一横,实话实说,道:“奴婢家中确实发了水灾,但人不是官宦之女,识文断字也是楼中嬷嬷教的”
什么楼教的,魏千语想想就知道了,紫竹觉得她说话依旧唯唯诺诺,不清不楚,想要厉喝,被魏千语制止。
魏千语看着她说道:“我那天其实并不想救你”
冰澜猛的抬头,有些吃惊的看她。
“怎么?你好像有些吃惊啊”魏千语笑着道:“我并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只是你运气好,刚好遇到我大发善心”
言下之意,魏千语只是顺手,她不想救的,但是当时就是突然大发善心,所以让冰澜不用对她这么感恩,换了一个人她也会救。
相比魏千语的坦然,冰澜心里暗淡了一瞬,因为她知道魏千语说的是实话,那天晚上,魏千语真的从她眼里走过去了,只是后面又折回来的。
“事实上,我们之间是没有恩情往来的,我一时善念救了你,可你也在危机关头救了我,如果你当时害怕逃走,我也不可能只是受伤这么简单”魏千语徐徐的道。
“小姐····”冰澜神情有些无措的看着她。
“听我说完”魏千语制止她要说的话,接着道:“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在这里重新开始,忘掉你的从前和出生,这些你要从跟我坦白开始,你可愿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冰澜要是再遮掩,那就只能让她离开了。
冰澜不再顾忌,诚恳的道明来历。
冰澜的出生并不好,生在战乱的年代,小小年纪就被父母送去勾栏做舞女,这是大多数穷苦人家的选择,送去学艺,孩子能吃饱穿暖又能给家里带来点银钱,学了几年之后就跟着姐姐们上台表演,虽不接客,但是被毛手毛脚的是常事,她常年跳舞,身姿很是窈窕,得到不少达官显贵的青睐,想要求娶她做妾,但她心高气傲,虽是勾栏之人,却是处子之身,自然不会愿意做妾,身边的姐妹劝她,能去大官人的府上做妾已经是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有身家的富贵人是不会娶她们这样的人做大房夫人的。
冰澜年纪小,自己心里也是有主意的,做妾永远都会被正室压一头,一辈子不能穿正红,若是遇上个性子温和的正室,日子过得会舒心一些,但是大部分的都是心气高傲的,对小妾动不动就打骂,还会克扣银钱,让其在府上度日如年,她有好几个姐妹都是这样的,最后都抑郁而终,她便发誓此生哪怕嫁不出去,也不给人做妾。
日复一日,她等着能欣赏她的人出现,最后终于等到了,那人是一个盐商的儿子,比她大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