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头方向传来呜鸣,火车的速度降了下来,终于慢慢停定。
再次看见“齐齐哈尔”的站牌,我莫名感慨。
对上一次来的时候,可是大阵仗得很。我都还没下车,就已经被一群人——马司令的人——围上,差点儿都吃了枪子儿。幸好后来总算是说清楚了死里逃生,总之回想起来依然觉得后怕。
这回的车站冷冷清清,就是有几个鬼子宪兵在那里来回巡逻,时不时对下车的旅客瞟上几眼,但并没有查问。
我也乐得自在——虽然我这次来有冈本鬼子亲自签发的文件,总不至于又是一下车就被人摁住就是。
提着包,我走出车站。
车站外倒是有些小贩之类,不过看来都没怎么开张,目光呆滞,也没见到上来招徕生意的。
虽然可以看到街道明显被清理过,但此前大战留下的痕迹还是处处可见——只剩半截的墙面上留下的弹孔,仿佛在诉说着不屈与不甘。
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凭着记忆,我向着原先马司令的指挥所方向走去。——我想鬼子大概率会把重要的机关再次安置在这里原来的城防所在。
当我看到房子前面荷枪实弹的鬼子哨兵的时候,我知道我猜对了。
我径直走向前,缓缓掏出一个证件递给上来的哨兵。
那哨兵翻看了一下,点点头,抬手放行。
我靠!这也不引荐一下的嘛……
不过我也不会日语,更不期待这几个鬼子兵会中文,只好硬着头皮自己走进去。
幸好此前我已经来过一次——虽然已经易主——好歹能够分析出现在的鬼子司令部应该就在以前的指挥所里。
走过一排房子的时候,我似乎隐约听到里面有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偶尔还有“啪啪”的声音,夹杂着惨叫和鬼子的叫骂。
用膝盖都能想到,这是鬼子关押审讯“犯人”的地方。
至于这地方原来是做什么的,我就想不起来了。
我朝着有卫兵的那栋楼走去。
“我是锦州过来的,有紧急公务。”
不等鬼子兵开口我直接抢先开口用中文道。
我可不想跟鬼子对“鬼话”。
那鬼子兵一脸疑惑,似乎没听明白。不过他“嗨”的往里面叫了一声。
只见有个身穿西服但戴着日军帽子的家伙跑了过来。
我再说了一遍。
那家伙低声给那鬼子兵说了几句什么,那鬼子兵点点头,说了句啥,然后那家伙就上来对我说:
“请跟我来。”
走进鬼子的司令部,只见办公桌后有个鬼子低头在写着什么。
那“翻译”走上前,恭敬地用日文“哇啦哇啦”说了几句。
那鬼子抬起头,看着我,说了句什么。
“太君问你,来此有何贵干。”
我从包里掏出一封信,向前双手递上。
那翻译官接过,双手放在桌面。
那鬼子军官拿起,撕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笺看了起来。
我趁机悄悄打量这鬼子。
此军官头戴军便帽,嘴上留着仁丹胡,还有一道疤痕——看起来跟王林那孙子倒是亲戚似的。
他身后的墙边靠着一把军刀,军大衣也随便挂在了墙上。背后的墙上贴了面“膏药旗”。
“你滴,郭君?”
呃……这应该算是“中文”?
得到我的确定之后,那鬼子转头对旁边那翻译官道:
“你滴,带去,军医。”
翻译官点点头,然后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还好,这鬼子那口不伦不类的所谓中文不用听了。
我实在无力吐槽,居然把我径直带来了旁边的“监狱”???我一开始还以为要遭,直到我看到铁笼子中间床上浑身绷带的那个人。
我之所以没把那个“人”当成是囚犯,是因为旁边有个穿白大褂和鬼子军服的军医,在小心翼翼地照看。看样子这绝对不是装。
但是旁边“噼啪”的皮鞭声,让这副景象有说不出的诡异。
“中村医生,这位是锦州过来的郭先生。”
嗯?那翻译官居然用的是中文?还有,我是郭先生这什么鬼……
“哦,辛苦了白先生。请进来。”
那“鬼子”军医一开口居然是一口流利的中文。
我看着“白先生”打开牢门(居然还得开锁),然后跟着他走进那个牢房。
床上躺的那个人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中村军医居然对我笑笑,说道:
“重伤,但命保住了。”
“他的头……他伤着哪里了?”
我其实很想问问这位鬼子“华佗”,到底是用的哪家仙术,可起死回生,头顶凿洞都还能救活。
“啊,全身都有伤……烧伤。”他一边解开那床上“人”手上的绷带一边道。
绷带解开,只见绷带之下,几无一寸完整肌肤。
嗯?这伤……我记得……
中村从一旁的小桌板上拿起一个小罐子,打开,用木片在里面挖了些许褐色的膏状物,轻轻涂抹。
床上那“绷带人”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嘴唇似乎也有动静。
尽管知道此人这个样子绝不可能暴起伤人,可我还是下意识摸摸怀中的枪。
“这是我家传的蛇药膏,专治疗烧伤。碰见我算是他的运气。”
家传?这位……
我瞟向他手中的药罐子,发现上面有张标签,隐约有“台南”的字样。
“他这个样子……”我有点迟疑,“能搬动么?”
“搬?搬哪里去?”中村似乎有点诧异,“他这个样子实在不宜动弹。”
哇靠,不是吧!
冈本鬼子啥也没说,就只让我“把佐藤君带回来”。现在这样子,我相当怀疑那老鬼子是想借刀杀人,这鬼子万一在路上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正好把什么都推我身上……
“我得到的命令,是要吧他带回锦州。”我硬着头皮道。
眼前的两人,“哇啦哇啦”说个没完。
激动的是中村,虽然我听不到,但用膝盖都能猜到,他是以“专业”意见反对转移伤员。
那鬼子军官老神在在,时不时回一两句,不用猜都知道,他肯定是要“严格执行”冈本那边的要求。
想想也是,这么一个烫手山芋,谁都想赶紧推掉。
“郭君。”
我正昏昏欲睡,忽然那鬼子叫我了,把我一下惊醒。
“你,送佐藤君。”